姜潯將玉佛奉若神明似的放好後,沖琬兒再三告罪,求琬兒原諒趙勇。琬兒無數次表示,趙將軍人很好,自己一點都不生氣,喧嘩了大半天的花廳終於沉寂了下來。
琬兒長舒了一口氣,揉揉酸軟的腰,挨著茶桌緩緩坐下。姜潯的致歉詞太多了,可把自己給累倒了,如今他人都走了,那振聾發聵的致歉聲還依舊在耳邊回蕩……
心裡怪怪的,
有什麼地方不對頭?
琬兒抬頭,望向花廳外二人離開的方向,秀眉緩緩蹙起——
好你個姜潯,真有你的!
……
琬兒的話果然對李韌影響頗大,數日後,祝況被李韌喚到了政務殿。君臣二人一番你來我往後,李韌當場拍板,讓祝況給自己做一月侍中試試。
這一日,祝況照例拿來了一大疊新出爐的京畿及地方官員的任免清單。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官員任免範圍自然龐大。放在以前,李硯會讓祝況替自己念個大概就行,五品以下的官員任免,李硯基本不會過問。
李韌卻不同,他不僅不讓人念,還得自己一個一個地看過去。有不清楚的人,他還會向祝況仔細詢問。
香爐裡的煙絲換了一根又一根,祝況侍立一旁,腿腳都有些麻了,正要抬手揉揉自己的腿。卻見李韌慢條斯理地指著奏章的一處小角落,沖他發問:
“呂吉海為何被免職?”
祝況一凜,振作起精神,躬身回應。
“回陛下的話,因呂吉海數日前曾向南衙禁軍譚將軍請辭,他想卸甲歸田,回鄉養老。譚將軍念他守陵守得也算規矩,加上呂吉海身體也差了,三五不時便要告假養病。譚將軍便做主允了他。這不,此番官吏調整,便將此事一併給呈了上來……”
自李硯掌權後,呂吉海便被貶黜去守皇陵,乃一小司戈,官階只有區區八品。此等小吏的任免,南衙禁軍統領批準後,報備門下省備案即可。送交李韌手上時,也是寫在報備頁的最末位置的。
誰曾想,李韌不僅把關全部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員調整,連這種守墳的芝麻小吏也給他挑出來了。
祝況惻然,心道不好,南衙禁軍統領老譚怕是要吃掛落!
果不其然,耳畔傳來李韌波瀾不驚的說話:
“呂吉海的免職駁回,其餘的轉交門下省執行。傳朕口諭,南衙禁軍統領譚忱將軍明日散朝後來此處見朕。”
祝況心底駭浪滔滔,面上平靜如水,他再度頷首,二話不說便領了命。
祝況坐得穩侍中,靠的就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深知李韌此番手長是因為什麼,他並沒有提醒李韌,呂吉海官微職低,皇帝犯不著與自己的屬下如此錙銖必較。
呂家與李氏皇家之間的愛恨情仇可謂是淵源流長,老譚馬大哈一個,只看得見呂吉海是芝麻小吏,自己便做了主。卻忘記了那呂吉海,哪怕只是一個守皇陵的司戈,可依然是姓呂的……
李韌端坐堂中,面目沉沉。他如此做,並不是要故意為難譚忱,幹涉譚忱應有的職權。呂吉山死,呂家已倒,呂吉海才幹平庸,早已翻不起浪花。呂俊青與呂吉山不是一路的,他安心尚公主,如今再揪著呂家不放,已沒有多大意義。
只是,他直覺:與呂家有關的一切人與事,是一定可以拿來利用的——
有人一定會為了此事,來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