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能看清你身邊的形勢,明白你自己的處境,如今你正在做的事是多麼的瘋狂,多麼的不切實際!”
“你為何一定就認為我想做的,是不切實際的?你對我就那麼沒有信心?”呂吉山的眼中有濃霧泛起,掩住了那原本隱隱攢動的火苗。
“山,咱們就這件事討論過不止一兩次了,琬兒不止一次告訴你,這不是信心不信心的問題!”琬兒狠狠地打斷了他的話:
“天下運勢不可逆,你不可背上那千古罵名!再說了,潁川王有陌刀軍,這支軍隊是北疆之魂,他們會要了你的命。”
琬兒再一次將呂吉山上輩子的結界給甩到他臉上,就差直截了當告訴他,他本就是一個短命鬼了。她認為呂吉山同其他所有凡夫俗子一樣,在沒有親眼見過陌刀軍的強大之前,是無法想象它的可怕的。
可“凡夫俗子”呂吉山並沒有露出琬兒意想中的受到恐嚇的情緒,他平靜地望著琬兒的臉,沉默了半晌,他只覺得琬兒腦子挺清楚,如此斷事如神的女人可萬萬不能隨了姓李的。於是他勾了勾嘴角:
“所以吉山會提前處理好這支軍隊的……”
他低下頭,湊近琬兒的鼻尖,“如若琬兒只是擔心吉山的安全,所以處處與吉山掣肘,吉山很高興。如若有其他人的原因,吉山勸你盡早放棄。因為,只要我還能喘氣,我就不會答應你為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而活。”
“你!”
琬兒氣結,望著一臉桀驁的呂吉山說不出話來。他不想看見自己阻止他,便將自己囚禁在深宮。我蘇琬兒是替先皇撐起大半個江山的能臣,可不是你呂吉山這個竊國賊的玩物!
“哼,姓呂的,我看你是不是過於自信了點?我做著侍中,還能幫襯幫襯你,如今你讓我閑下來了,你就不怕我入了陛下的後宮,做了他的妃嬪?”
呂吉山輕笑著,擺擺手,氣定神閑地說道:
“琬兒不會如此短視的,要做,你早做了。琬兒娘子最懂審時度勢,對自己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向來是勇爭第一的,還用得著等到今天?”
他彎下腰,隻手捏起她的下巴,“琬兒,吉山早說過,你是女人,就做做女人該做的便好。男人的事,你別插手,你乖乖等著我,等我回來娶你……”
不等呂吉山說完,琬兒狠狠推開了他。
“國賊,你身為人臣,心中卻只有謀逆。如今天下大治,國泰民安,你卻唯恐天下不亂,還有臉將你那齷齪又無恥的心思正大光明地提出來講!你是要與這天下為敵嗎?你說你有難處,琬兒不是沒有給過你避禍的法子,你不聽,非要做為天下人所唾的千古罪人,那好,從今以後,你我恩斷義絕,兩不相幹!”
見蘇琬兒如此強硬,呂吉山愣在了當地,他眼中有風卷雲舒,今日,總算是看明白了蘇琬兒的態度:她不能接受自己奪了李家的天下,不光是擔心自己的安危,還有她堅守的君臣道義。
可不是嗎?她爹蘇敬賢能為了李家去死,她蘇琬兒自然也能為了姓李的去死。
可是,又有誰規定了那位置只能是姓李的坐?
呂吉山垂手立在琬兒一丈遠的地方,燭火打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他低眉垂目,望著琬兒,淩若冰霜如暗夜修羅。
他不再說話,袍角一掀,扭頭便走。這女人跟那呆板無趣的唐謹中一般固執,與她論辯正義與天道,完全沒有任何意義。待他奪下這大明宮,這女人自然還是他的。
身後傳來蘇琬兒刺骨冰涼的聲音:“拿走你的傳家寶!該說的我都說了,要死要活,都是你自個兒選的。看在你我以往的情份上,我不會告發你,但是你也別指望我替你做任何事。從今往後,瑤華宮不歡迎你,你自個好自為之。”
有硬物碰觸桌面的輕磕聲傳來,這聲音成功地止住了呂吉山邁出門的步伐。
他轉過身,果然看見一塊晶瑩的血紅置於茶桌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