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肇的手滾燙,灼得蘇琬兒的手腕快要燒起來,喉間有來太子府前灌的茶羹裡的茱萸與薄荷氣息湧上來,蘇琬兒一把甩開李肇緊握自己手腕的大手,好像那上面沾上了茅坑裡的糞便。她甩得如此用力,以至於她的指甲刮上了李肇的嘴角,劃出一道血痕。
“肇……你……你……”蘇琬兒全然不顧自己作為一個婢女,如此劃傷了高貴太子的嘴角,是犯下了多大的罪孽,她只瞪著眼,剛才指著葉紋舟的手指又指向了李肇,口中喃喃,不能成句。
李肇愣了一瞬,他抬起適才握過的蘇琬兒滑膩手腕的那隻手,抹了抹嘴角的血痕。他睨向蘇琬兒,嘴角上揚,他用那輕佻的語氣同蘇琬兒說話,“是的,琬兒,這是葉紋舟,肇的心愛。”
排山倒海的悲憤向蘇琬兒打來,她想不管不顧地沖向李肇將他打醒,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他的太子府眼看就要灰飛煙滅了,他居然還有心思在這裡醉生夢死!
“肇!你實在太讓人失望了!”蘇琬兒又悲又痛,她滿眼含淚,望著李肇,一邊搖頭一邊往門口退。自己是瞎子了麼?竟然還妄想與這樣的人比翼雙飛,成雙成對!
“你的母親好歹做的都是正經事,而你呢?你口口聲聲說你委屈了,卻窩在這三尺床榻上做這醃臢事!”
“哧……孤不一直都這樣嗎?再說了,你有什麼好失望的?一個賤婢而已,我李肇可有什麼義務非得要滿足你那不切實際的可笑幻想?”李肇歪著頭,訝異地看著情緒激動的蘇琬兒,眼中盡是嗤笑。
蘇琬兒心中血流成河,她實在太傷心了,看見這個樣子的李肇,她巴不得立馬摳出自己的眼睛!這不是自己的那個肇!
蘇琬兒抬起手抱住自己的頭,她想破口大罵,罵李肇不知好歹,不思進取。也想罵自己豬油蒙了心,瞎了狗眼,竟然還想助力這樣的墮落紈絝與他的母親鬥爭。
手腕上傳來一陣灼熱,是李肇伸出了手,握緊了她。
說,那個偉大的皇後又有什麼最新的指示了?
李肇飄忽又輕佻的語氣讓蘇琬兒沒來由的感到厭惡,他滾燙的呼吸湊近蘇琬兒的耳朵。想到這樣的灼熱,這樣的滾燙剛才還纏繞、包裹著床上那個光溜溜的男人,現在又來包裹著自己的手腕,浸擾著自己的耳朵,這讓她渾身泛起一陣雞皮疙瘩——我不能再待在這個讓人作嘔的地方了。
你讓我感到惡心!我再也不要看見你!
蘇琬兒發狂般甩開李肇的手,她轉身向後,躲瘟疫般沖出門外。
陡然沖出那個溫熱的房間,來到室外,有冰涼的東西飄上她的臉。蘇琬兒抬頭,看見漫天飛舞的雪白,如鳳舞九天——果然下雪了啊!
蘇琬兒深吸了一口氣,吐出胸中窒悶,
肇……
心中突然升起的刺痛喚醒了蘇琬兒的清明,她猛然抬頭,望向身後的太子寢殿,黑黝黝聳立漫天飛雪間,如幽幽地宮,悄無聲息,又黑暗無邊……
是的,黑暗無邊,就像李肇的未來,充滿了沒落與絕望的死亡氣息。
蘇琬兒流出了眼淚,她摸了摸胸口那兩本催命符般的書本,深吸一口氣,她擦掉流到腮邊的淚水,複又沖回了寢殿——
肇,不要放棄,讓琬兒再救你一次……
蘇琬兒嘭地一聲撞開了門,她看見衣衫不整的李肇保持著自己離開時的姿勢站在房間當中,他滿臉落寞。當他看見剛才離去的琬兒複又沖回了房間時,他眼中的驚愕幾乎點亮了他眼中的光。
房間當中燃起了一個火盆,炭火熊熊,印得肇的臉上半明半暗,看上去沉鬱又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