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鵝黃的紗幔垂下,猊獸香爐裡龍涎香飄出,在整個側殿中散開。
李燃站在側殿偏房中,看著隱沒在帷幔後李恆的身影,又移開視線在坐在床邊的陛下微沉的面容停頓了片刻,他道:“父皇明鑒,太傅怎麼會這樣巧就在路上出事,書信尚能作假,人卻是不能的。”
他還想說什麼,但是皇帝卻將手邊的信箋遞給了他。
李燃神色微凝了一下,接了過來。
這是李燃最後一次看周太傅親筆寫的書信,熟悉的字跡他曾經勾勒過無數次。在他幼時,尚不能完全的掌控手中的那支筆時,便是太傅攥著他的手,一個筆畫一個筆畫的去描繪每一個字跡。
原本,在周太傅執意將那些東西交給陛下的時候,李燃就已經在心底將這個人與自己徹底割裂開了。
周太傅只是太子一個人的老師,只不過在他幼時可憐他無人收留,才將他撿在身邊帶了些年。
但是這撿來的情誼怎麼能比得上這麼些年與太子直接實打實的師生情誼,周太傅為了李恆太子之位的穩固,也絕不可能放過他。
在踏入這個殿門之前,他就已經將太傅劃為敵對的派系之中。
原本他以為,太傅會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裡幫李恆制衡於他,也已經可以做到埋藏之前所有的情誼,當做對待一個政敵一樣對待。
然而當他開啟這封奏章的時候,卻發現好像並非如此。
周太傅並無半分虛言地陳述了李燃曾經所做的那些事,他在奏章中道,太子所言完全屬實,請陛下切莫震怒,二殿下所為雖惡劣,卻皆為自保。
他設身處地的從李燃幼時在宮裡的境遇說起,到後來開封建府,入朝為官。這些年以來所有人都站在太子一側,將二殿下劃為楊家陣營,多翻防備。
朝中上下所有人都在挑撥這對兄弟的情誼,在立場相對的情況下,若是二殿下什麼都不做便就只有死路一條。
所有人都在防備他,可是他亦是陛下的兒子,卻從未得到過陛下哪怕有一日的顧惜。
最後,太傅道,臣歷經三朝,雖不敢承功,然先帝在時曾賜下丹書。臣無後人,今日奉還丹書,請陛下對二殿下網開一面,讓其繳械兵權,遣往封地了此殘生。
李燃從未想到會是如今這般情景,從前兵權在楊家手中,太傅從未在陛下面前進言放他去封地。因為若是朝中一個有封地有兵權的皇子來說,對江山社稷來說是一件極危險的事情。
可是如今兵權已經被他從楊家手裡接手過來了,若是他願意便可以將兵權交出,一身輕的封王離京。
李燃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他抬首看向了皇帝。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道:“太傅所說的,你可認?”
太傅沒必要陷害了他,再用先帝所賜的丹書來救他。
在先帝所賜的丹書面前,皇帝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殺他的。
李燃想不明白太傅為何要這樣做,既然他已經選擇了太子,為何還要將他這樣一個作為太子威脅的存在留下。
那段師生情誼,太傅當真有顧及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