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環手裡還緊緊捏著那根金簪,漆黑的瞳孔映照著軟塌邊青鸞立燈的暖橙色燭光,她指節都泛起了白色,眼角有些濕潤。
這些年她都一直活在痛苦中,若是皇兄沒有自幼時便對她百依百順,沒有對她像普通兄長對幼妹那樣處處關心,她心上的罪責可能會少一些。
她心中清楚,若她今日死在這,確實能給李恆平添麻煩,但是太不值了。她這些年這麼痛苦的活著,還沒能看到有罪之人受到應有的報應!
就像嚶嚶說的,若是處於無法翻身的逆境,那就等一等,最壞的結果也莫過於拉著憎恨的人一起死。
李環重重的將手裡的簪子砸在了地上,金簪瞬間斷裂。一邊的陳奉卻鬆了口氣,正要去收拾殘骸就見殿下已經赤著腳踩在軟毯上,步伐淩亂的想要去拿另一邊桌上的酒。
陳奉幹淨上前想要將人攔住,他眉心深深斂起,低聲勸道:“殿下,您醉了好幾日,不能再喝了。”
李環素來不會聽勸,她拿起銀壺便是痛飲。她等了這麼多年,如今就要塵埃落定,竟然覺得一刻都等不了。
李恆所說的,她清楚的知道,也沒有抽出空去想想要如何破局。她毫不懷疑明日李恆是不是真的能將朝野肅清,再給她安上謀逆的罪名一併鏟除,她已經不在乎了。
從當年她放浪形骸招攬客卿,在朝堂上安插自己的人手開始,她就清楚會有這樣一天。
“你住嘴!”李環赤著腳踩在冰涼的青磚上,陳奉恭敬的拿來了絲絹履,屈膝想替殿下穿上,李環卻按著腦袋讓他滾。
陳奉知道自己應該服從,但是他看著李環痛苦的樣子,卻沒辦法領命從房間離開。
他屈膝,捏著殿下的腳踝,動作穩妥的將絲履套上。
“屬下讓耿月進來伺候。”陳奉恭敬告退。
門又重新被合上,這下是徹底安靜了。
李環看著手裡的銀酒壺,晃了晃,隨意的扔到了地上,然後抱著膝蓋宛若嬰孩一般蜷縮在了地上。
人大抵上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畜生,沒有辦法將好的壞的記憶完全分開,這才是最痛苦的。
李恆從長公主府離開後就匆匆回了宮,才到東宮就有太子妃院中的宮女提著燈匆匆的迎了上來,看到太子回來立即喜極而泣的迎了上去,恭敬的行禮:“殿下可算是回來了,小郡主半夜驚厥,折騰了大半夜,太子妃如今都未歇息。”
上月太子妃生下了宮裡上上下下都期待著的孩子,但是彼時陛下病重,到現在都沒見過他親賜下封號的嘉和郡主。
東宮上下的妃妾隨著郡主的出生都鬆了口氣,氣氛都寬和了不少。
李恆那時候剛剛監國,處理著父皇無力處理的雜事,聽到太子妃産女匆匆便回了東宮。然而懷裡的女嬰虛弱的閉著眼睛,太子妃溫婉的勸他回去處理朝政。
好像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和他夢境中的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