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天外猶如塌方般不時地傳來悶悶的轟隆聲。
暗夜裡,屋外似乎隨處藏著看不見的惡獸,張開著血盆大口一瞬不瞬地盯著你瞧,雌伏著伺機而動。
雨似砸在人的心頭般,壓抑難忍。
油燈上的火苗時暗時明,燈芯帶著火苗大大地映在牆上,狂亂地晃動著,更是使人心緒不寧。
屋裡靜得有些可怕。
英娘看著正低頭吃著鹹骨粥的淩芷,兩人守著一盞油燈相對而坐。
長生的搖籃就在英娘右手邊,他此刻依舊睡得歡實,淩芷眼中現出幾分豔羨。
外頭又打了個悶雷,天空現出一道閃電,將黑暗的天空撕得四分五裂。英娘想著小時候不知打哪聽來的鬼怪傳說,心裡多了幾分害怕。方才在灶上雖只有她一人,因知趙大娘與春娘就在隔壁她也不怕,此時坐定初還不覺,待想到她平日裡所倚賴的眾人都不在家中,四周就只有她與兩個孩童時,面上便不由地顯出了些不安。
悽涼的感覺伴著昏暗的燈光越發地彌散開來。
院子裡兩個長工已是出門去幫趙大娘通渠,他們手中提著的走馬燈散發出的星星光亮剛剛遠遠地在院門處消失,院門被他們自外關著。
堂上的一片門被風吹得合了又開,開了又合,“咿咿呀呀”地發出悠老的聲響,英娘不願離開眼前的這處光亮隻身前去把它堵好,彷彿只要邁開一步,那門外便有無法知曉的東西在等著她。
淩芷方才在那門邊站著也不覺著害怕,此刻在屋裡看著那片門開開合合,反而有些發怵。
這樣的場景使她想起前世看的鬼片,外頭實在是太過黑暗,襯得屋裡的燈光越發的昏黃。她從來不知,雨夜之時外頭竟然能黑暗得那般恐怖,屋裡的燈光竟也能昏暗得映得四周一片模糊。
外頭的聲響襯得屋裡越發詭異,靜得讓人窒息。
“啪”
一個掛在牆上的籃子被風吹得掉了下來,籃子裡針線一類的小物件散了一地。
淩芷打了個激靈,猛地轉頭去瞧。
看著屋中古色古香的陳設,她想起自己正坐在一排半舊的老房子裡,平日裡不顯,和著屋外的狂風大雨與黑暗,便顯得詭異了起來。好在與英娘也是處了將近一月,方未曾將她當鬼怪來想。
抬眼去看英娘,卻是看到了她眼中的驚嚇。不安像是能相傳般使得原本只是些微害怕的淩芷心裡更是慌得緊。
聊齋中的場景在這時像野草瘋長般開始不住地閃現。
淩芷壓低了頭不敢去瞧四周,生怕從哪個角落裡跳出個鬼怪來,她明知是自己多想,也只能不住地怨怪自己太能杜撰。
“轟……”
外頭突然傳來了一聲巨大的雷鳴,淩芷繃著的心神再難自抑,嚇得咚的一聲跳下了椅子,一骨腦地跑到桌子對面緊緊地挨著英娘,待兩手抓住了英娘左邊的胳膊方定下神來。
她前世生於海濱城鎮,對狂風暴雨本是習以為常,只是這古時的狂風暴雨因整個天地之間,光亮之處只是星點,黑暗卻是吞噬著整個大地,卻是更容易使人驚怕。想著若是有前世那亮如白晝的白熾燈,人在亮堂之下也就不致驚懼至此了。
對於黑暗的恐懼,乃人之本性。
她又一次嘆息,外頭這夜怎能黑成這樣,讓人即便睜著眼睛也要懷疑自己是否瞎了。
回頭看了看英娘,雖做少婦裝扮,卻也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還是個孩子啊。
想起方才的響雷,又為趙大娘等人擔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