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壞人可不得了,是花晨閣閣主的兒子,也是這麼多年來,花晨閣閣主産下的第一位男嬰。
要說他為何是個壞人?
整天泡在女人堆裡,又長了一副好皮囊,這般招蜂引蝶,可不就是個壞人?
在這天府城中,花晨閣裡,章惜緣最喜歡的地方,便是靠近南門的明鏡湖。那湖成為明鏡,每到日頭升高,粼粼波光晃得整個湖面如同銀鏡一般。
章惜緣常常被那光亮恍惚了眼睛,別人總嫌這裡日光太曬,可她偏偏喜歡這種感覺,在那朦朧之間失神,便能放空自己,胡思亂想許許多多事情。又或者,她只是純粹曬不黑吧。
這天便如往常一樣,章惜緣在午飯過後,行到那明鏡湖邊,又在同一塊石頭上坐下,撐著下巴,望著明晃晃的湖面。
思緒,便隨著波紋一蕩一漂,不知駛向何處。
當初是怎麼與許歌相識的呢?章惜緣又一次回想到了那次相遇。
那是在一場鵝毛大雪之後,流浪漢與孩子,總會在那種日子裡凍死許多,富庶如天府城也是如此。而那時候,章惜緣便是那些僥幸沒有凍死的孩子中幸運者之一。
小時候的章惜緣,不愛笑,也不愛說話。尋找一日三餐已經夠她用盡全力,哪裡還有力氣做那些無用之事?
當大雪掩埋生機之後,章惜緣便和許多流浪者一樣,從一個個角落裡算了出來,瑟瑟發抖,卻又慶幸自己又活了下來。而且這一次,還能再活上一陣子。
因為每次大雪過後,便有人出來布粥施捨。他們或許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一時善念,以至於在未來可以用“樂善好施”四字為自己墓碑上增色。但是這些食物,對流浪者來說,便是生命。
章惜緣運氣不錯,她不過是靠著牆角稍稍喘氣,便有一位婦人手裡牽著一個男孩兒行了過來。他們身後,還跟著幾名漂亮姑娘,像是奴僕的樣子。她們手中帶著不少籠屜,冰天雪地中,隱約能夠見到蒸汽縈繞。
若說實話,章惜緣原本並不在乎來人究竟是誰,更不在乎來人是高是愛,是瘦是胖,她在乎的,只有那人手中拎著的裡,有沒有足夠食物。
但是這一次,章惜緣第一時間沒有望向食物,卻是將目光落在那男孩身上。他便像是個精雕細琢的瓷娃娃,就連姑娘也會嫉妒半天。
以至於一直除了活下去,不關心其他事情的章惜緣,小心翼翼地聽著那婦人與男孩的對話。
“媽,這些人都好可憐啊。”小男孩扯著母親的衣角,“我們家裡這麼大,把他們救回家裡吧。”
那婦人卻是輕聲說道:“我兒心善,卻不知道我們今天能救這十數人,明天能救百人,可未來難道我們要將所有人全都救到家裡?”
小男孩似懂非懂,“媽,難道我們就要見死不救嗎?”
婦人慈愛地摸著男孩兒腦袋,“不是不救,而是你未來要學的,不僅僅是救這眼前十數人,而是整個蜀國人民,是天下百姓。若是你能使得天下人安居樂業,能使國家富足,這普天之下,還有誰願意去當乞丐?”
小男孩聽得更加迷糊,但是他還是拍著小小胸膛保證下來,“媽媽你放心,我未來一定要做能救天下人的大俠!”
婦人繼續摸著男孩兒腦袋,唇泛笑意。
正說著話,婢女們開啟籠屜分發熱騰騰的包子。她們袖口繡著一朵花兒,章惜緣那時並不認得,只知道見到那花兒,所有流浪漢都井然有序地排著隊。
流浪漢沒有如同往常一眼一擁而上,更沒有掙錢婦人分發的包子,可這不代表他們會放過身邊同樣的流浪之人。
章惜緣還是孩子,她剛到手的包子,還沒來得及咬上一口,便被另外一個孩子搶了過去。章惜緣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想了些什麼,她只記得自己和那孩子動起手來,最後傷痕累累地搶回了自己的包子。
再後來,她便被小男孩兒相中。相中她的原因,令人啼笑皆非。
只因為小男孩覺得章惜緣打起架來異常兇悍,有章惜緣陪在身邊,他身邊那些大姐姐們可就不敢隨便欺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