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臘人驍勇善戰,卻不長於農耕,大旱以來牛羊少食,病死無數,盡管兩國已定盟約,可他們既沒了糧食,到這個時候自也不會再信守承諾。
更何況他們不起大規模戰事,只變著法地騷擾搶奪臨近邊境的幾個郡縣,叫沛南一帶的百姓苦不堪言。
“只要不出什麼大亂子,由著他們去就是。”卻聽李玄臻不甚在意道,“如今國庫吃緊,兵力不夠,蔡譯文那邊不用太過操心,有些事叫他們該放就放,機靈一點。”
沛南天高皇帝遠,如今他們在京都城裡都自顧不暇,哪裡還管得了那邊的事。
“是。”呂蓮生又應一聲,心領神會道,“陛下可是要派龍虎軍去汴州?”
既不願出兵沛南,陛下約莫是想先去汴州調糧過來緩解京內災情,禁軍被派去了城外,此事自然只有龍虎軍去做。
可如今雲清瀾鋃鐺入獄,姚榮遠帶兵出城,唯一上的了臺面的趙騫關又只掌一營,龍虎軍群龍無首,若要調動,怕只有雲杉親自出面才是。
“這件事···”李玄臻沉吟片刻,“柱國將軍還在外面?”
呂蓮生低頭應道:“在外面跪著呢。”
“跪著吧。”李玄臻話鋒一轉,生出幾分薄情的冷淡,“此事你去安排便是。”
香霧嫋嫋中又沒了下文。
呂蓮生低應了一聲,心裡約莫明白八分。
有些事,陛下做不得,得他來做。
從清心殿內退出來,日頭已經西斜了。
可雲杉還是在那紋絲不動地跪著。
“柱國將軍還在等陛下?”呂蓮生徑直迎上來,笑吟吟道,“陛下在這殿中清修,常常入定就是一夜,柱國將軍這般等,只怕是要等到明日早朝去了。”
雲杉面色陰沉,冷冷看呂蓮生一眼,繼而緩緩移開目光。
“柱國將軍今日來此,可是為了獄中雲將軍的事?”見雲杉不說話,呂蓮生就又淡笑著開口,“柱國將軍應當知道,陛下不會見您。”
“這都是老夫與陛下的事。”雲杉這才冷哼一聲,不為所動道,“老夫跟了陛下三十多年,我雲家百年更是為武朝開疆拓土,其間經歷非凡,又什麼時候輪得到你這麼個奴顏媚骨的東西指手畫腳!”
雲清瀾久困詔獄不得出,其間除了因帶著趙麟祿一行到飛仙臺上諫擾亂祭典,更是有呂蓮生在朝上藉著季知方之事一直死咬不放的緣故。雲杉如今心下惱恨,說起話來自然也不會客氣。
“您當然是這朝中的肱骨大將,若非如此,又如何會惹得陛下這般龍顏大怒?”被雲杉指著鼻子罵,呂蓮生竟也並未生氣,甚至還兩眼微眯,倏爾笑道,“季相二十年前就曾提醒過您的事,您怎到今日都沒想清楚。”
呂蓮生上前兩步,在跪在地上的雲杉面前站定,睨著他巍峨寬闊的身形繼續道:“莫非飛仙臺之事,您當真覺得陛下惱的是雲將軍?”
當然不是。
自始至終,叫李玄臻忌憚不安的,從來都是那個享譽天下聲名遐邇,振臂一呼就能令龍虎軍群雄響應的雲家。
二十年前是,二十年後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