闔府的人都知道老夫人素來與夫人不和,所以小年根本不敢提林婉城的名字。
不曾想,往日讓崔佟氏引以為豪的兒子,今日反倒成了一同熱油。崔佟氏隨手抄起馬車裡的一個鈞窯的茶壺,隔著簾子就扔了出去,“砰”一聲砸的四分五裂:“你到底是誰的奴才?這定遠侯府究竟是誰當家做主?怎麼,沒有他的命令,本夫人還不能出門嗎?”
小年不知道那句話說的不對,竟引得崔佟氏發了瘋一樣。他慌慌張張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求饒:“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眼見崔叔明夫婦攜手向這邊走過來,崔佟氏也無心計較這個不長眼的奴才,她狠狠一跺腳:“還不走!”
小年擦一把頭上的冷汗,不由分說就爬起來,也來不及給崔叔明見禮,一翻身就跳上馬車,鞭子一揚,馬兒一聲嘶鳴,抬起前蹄就向前飛奔而去。
小年唯恐崔佟氏發怒,所以將馬車趕得很快,馬車裡崔佟氏始終冷臉坐著,含真、含蓉看她臉上狂風暴雨,都不敢跟她搭話,瑟縮在馬車的一角,盡量弱化自己的存在。
一路上,馬車走得都很順暢,到了柳葉衚衕,小年猛地一拉韁繩,崔佟氏還來不及反應,整個身子就從座位上飛出去,幸虧含真眼疾手快,一把將崔佟氏拉住,她才沒有撞到車框上。
崔佟氏兩眼幾欲噴火,含蓉趕忙沖趕車的小年道:“作死的奴才,你是怎麼趕車的?嚇壞了老夫人,你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
就聽小年在車外驚恐道:“老夫人,奴才冤枉啊!咱們的車走的好好的,卻忽然竄出一個老太太!”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說來也是小年走背字兒。早上平白無故被崔佟氏罵了一頓不說,剛從府裡出來,還沒有走到鄭王府,就遇到了一個碰瓷的老太太。
小年的車速是不慢,但是他常年給崔佟氏趕車,早就將駕車的技術掌握的十分嫻熟。行車時更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小年看得很清楚,這個老太太是忽然從小巷子裡竄出來的,他的目標似乎也很明確,就是要來碰瓷的。
崔佟氏本就在氣頭上,不曾想一個死老太婆竟也敢欺到頭上,她狠狠將車簾子一掀,也不用含真、含蓉攙扶,探著身子就從車廂裡走出來。
崔佟氏也不下車,她站在車轅上居高臨下望著地上嗷嗷大叫的老太太,冷哼道:“你不長眼睛嗎?本夫人的車駕也敢沖撞?”
那老太太躺在馬車下,一條腿悄悄往車軲轆下面放,梗著脖子道:“你們撞了人,還有理了嗎?”
小年趕忙從旁道:“胡說!我們的馬車走的好好的,是你自己忽然從路邊沖出來的!”
那老頭兒氣道:“你說的是什麼天打雷劈的話?我一個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莊稼人沒事撞你的車幹什麼?明明是你們跑得太快撞上了我!”
崔佟氏冷眼看著老太太演戲,一口氣憋在胸口簡直是不吐不快:“放肆!在本夫人面前還敢狡辯?小年,拿我的帖子,把這不知死活的騙子送到順天府去。請順天府的方大人依律嚴辦!”
小年答應一聲,就從車轅上跳下來,彎腰去抓那老太太的領子。
那老太太身子一扭,避了過去,錘著地就痛哭起來:“老天啊,你倒是開眼啊!有錢人就能橫著走嗎?有勢力的就能撞了人還理直氣壯的嗎?”
老太太的聲音十分亮堂,一嗓子喊出去,附近的人群就都圍上來看熱鬧。
面對眾人的指指點點,小年也有些急了,他指著那老太太道:“你,你可別瞎說!我們什麼時候橫著走了?什麼時候撞過你?”
那老太太伸手抹一把眼淚:“你還說沒有,你還說沒有?那我這麼大的年紀,難道還能躺在馬路中間陷害你?”
小年憤憤道:“你本來就是在陷害我們!”
那老太太想來也是個潑辣性子,吵起架來不管不顧,當街就敢撒潑:“你說這違心昧良心的話就不怕天打雷劈嗎?老天爺,你怎麼不降下一道天雷,劈死那些胡言亂語的畜生!”
小年被她一罵,火氣立刻也上來了:“你罵誰是畜生?”
那老太太坐在地上叉著腿,仰著脖子跟小年對罵:“誰搭話我就罵誰!你要是沒有胡言亂語,要是不心虛,你幹啥接我的話?”
小年被這老太太的胡攪蠻纏氣的腦子發懵。他常年混跡侯府,自然也不是個好惹的角色,可是如今在這老太太面前,他簡直就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附近看熱鬧的人群一聽這老太太說的話,也都覺得有理,再加上出事時並沒有人注意,真相如何大家也不得而知。所以,群眾竟然都一邊倒地支援那個碰瓷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