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祈年...!安妮還在外面。”
“她聽不到。”
“你剛剛還說她聽見了。”
“她馬上就要去上學。”
“你就不用上班了?”
“我請假。”陳祈年壓到她身上低聲說,“辭職都行,我無所謂。”
雨又大了起來,像天河漏了底,林阿姨送走雙胞胎,望著屋簷下滿簾洶湧的雨水,莫名嘆了口氣。
雨聲瓢潑,暴風陣陣,颳得密集的雨絲宛若一張縹緲翻飛的天網。
蔥蘢的梢頭彎腰傾斜,葉片歘啦作響,在風雨裡搖蕩不休。
花骨朵承受不住歡騰的雨水,被沖擊得亂顫,放眼望去滿院流芳,苦苦地發出豔糜的低吟。
一隻喜鵲停在簷檁下,金黃的翅羽被洗刷得閃閃發亮宛如漆釉。八爪蜘蛛順著網結慢騰騰地爬行,院坪草叢裡兩條蛇緊密地糾纏在一起,彷彿至死方休。
腳踝處的鈴鐺搖晃著,像鐘鼓,像笛音。他沉浸在一個只有聲音的世界,心跳聲,脈動聲,水浪聲,拍打聲,烏雲吞月聲,奶油濃湯攪動聲,沙瓤挖舀桃肉擠兌聲,絲帛撕裂聲,床柱吱嘎聲,瓶塞嘣的飛迸聲...天吶...無窮盡滅頂的風浪翻湧著…天吶...
“好熱...”
“好熱...陳祈年...”
紀禾重複了幾遍,他終於聽見。
他從她身上下來,舉目四望,牆壁被風雨侵蝕,濕漉漉水淋淋。他到處翻找,一會彎腰查探床底,一會掀開衣櫃,終於在衣櫃後面的角落看到那架電風扇。
陳祈年扯出電線立在地上,接上插座,蒙塵的葉片像風車旋轉。他拖過椅子,抱起她坐在椅子上,對著風扇。
於是他又聽見了風扇的呼呼聲和她發絲漫天飛揚的簌簌聲。
她纖細的腰肢握在手裡滑膩得像魚,一顆鮮豔欲滴的櫻桃跳到嘴邊,幾乎含在嘴裡就融化了。
門框被風吹得當啷作響,馬飛飛冒雨穿過庭院,到一樓客廳看見林阿姨抱著烏爾蘇拉看電視,抹了把滿是雨水的臉問:“林阿姨,苗苗呢?”
“不知道呢,從昨天回來就沒看見過她。”
“下這麼大雨什麼也幹不了,石叔說打麻將,一起來?”
“行,走著。”
“還差一個。”馬飛飛說,“我上去看看有人沒。”
電梯一開,他握著響鈴的手機,一直未接,不可能去公司了吧,車還在庫裡停著呢。
好久才聽到急促的敲門聲,陳祈年從他姐的腿間抬起頭來,盯著像渦輪一樣不停旋轉的房門看了一陣,彷彿在分辨敲門聲到底是真實的還是他腦子裡的幻覺。
居然是真的,他爬起來看看四周,一塌糊塗。
撿起浴巾圍在腰上,他姐癱軟在床上昏迷不醒,他扯過床單輕輕裹住她身體,這才小心翼翼地拉開門縫。
等了半天才見人,門縫裡露出陳祈年汗津津的半張臉,他抹了下掛滿油亮水漬的嘴角,問:“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