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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姐姐,不是生她們的爸媽,他們並非你的責任啊!”

他聽出來這是陌生怪人的聲音。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帶哭腔的明顯是他姐的聲音。

“你知道的,紀小魚。”查理蘇鄭重其事地說,“難道你真要撫養他們到成人?兩個五歲,一個十歲,還有十幾年,十幾年你明白嗎?你的青春呢?你的生活呢?你有沒有考慮過你自己?你以後也會有屬於自己的工作、事業、家庭甚至是孩子!你也有自己的人生啊!你不能光為了他們活著!”

“你不是想考大學嗎?紀小魚,現在這條路就擺在你面前,也許同樣充滿艱辛,但這艱辛值得,因為這條路正是你想要的,你的理想和追求,不是嗎?如果你為了他們從而放棄了自己的理想,那以後對你對他們都是一種折磨!以後你和他們爆發爭吵,就會氣急敗壞地說出我為了你怎麼怎麼樣,你心有不甘,他們也負擔重重,何苦來呢?”

紀禾只覺搖搖欲墜,哭道:“你不要再說了...”

查理蘇捧住她的臉,在她額上重重地親了口,氣息起伏更加激切地說:“是真的,紀小魚,這一刻是真的,跟我走吧,好不好?一直游到海水變藍,離開這裡,天大地大,去哪兒都行,做什麼都可以...!”

那苦口婆心循循善誘的話音,那一字一句激情澎湃的衷腸,像擂鼓一樣穿過門板鑽進陳祈年的耳朵。

陳祈年聽著,腦中電光交錯,彷彿平地炸開一記悶雷。

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久,最終他聽見致命的一句:

“我租好了船,紀小魚,後天晚上十點,我在碼頭等你。”

腳步聲窸窣著趨近,陳祈年如夢方醒,迅速跑回床。

紀禾走進來,躺上床,陳祈年聽見她輕輕的一聲嘆息。

陳祈年在黑暗裡睜著眼睛,逐漸從噩耗的沖擊中恢複過來。他再也睡不著了,他知道姐也沒有睡著,因為他聽見她輾轉反側的動靜。

他想,十幾年的確很漫長。他想,姐聽到他跳級的時候比他還激動,看到他拿獎比他還高興,就好像跳級獲獎的是她自己一樣。他想,也許她決定了赴約,他想,後天晚上十點,她就要坐船走了...

陳祈年恍惚回到了被夢魘住的時候,所見一切皆是灰色,彷彿大霧籠罩。風卷烏雲,烏雲吞日,無數淅淅瀝瀝的透明箭矢像攻城那樣從天上落下來,將地面的明鏡釘打得支離破碎。房脊無聲震顫,家中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碗盆,看著水流從牆縫滲出、從簷粱滴落而下,宛若一顆顆黃豆砸到碗盆裡,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是下雨了。

每一分鐘都是灰色的煎熬。

幾乎指標每跳動一下,他的心就倉惶地咯噔一聲。

他躺在床上,像等死一樣等待災難的來臨。

在夜深人靜的黑暗裡,每一點細小的輕響都震耳欲聾。聽著對床上酣睡的雙胞胎微弱的呼吸,和水盆裡滴滴答答的聲音,他真後悔自己前天夜裡為什麼要偷聽,如果他不知情,他就能和妹妹們一樣安然入睡,然後在黎明時分迎接破碎的命運和夭折的朝陽。他又希望雨能下大點,再大點,大到港口關閉,船舶滯留。他自私又陰暗地想,最好永遠下下去,再翻起洪浪把那個陌生人沖走,就像沖走馬叔叔的遺骸一樣。

陳祈年驚恐地睜著夜貓的眼睛。她起來了。

她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箱子。傍晚時分他看到她偷偷收拾行囊,收拾好就掖在了床底下。陳祈年當時就想把它藏起來,現在他就像後悔偷聽一樣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藏。陳祈年感到自己快哭了,一聲顫動的悶氣憋在胸腔裡,如果不是緊緊抿住嘴,恐怕他就要大放悲聲。

看著她悄無聲息地繞開水盆走出去,又悄無聲息地站在門口回望,最終悄無聲息地帶上門。門縫飄進來一道輕輕的嘆息,那嘆息像一粒小石子,硌開了他的聲門,陳祈年再也忍不住,蒙著枕頭抽噎一聲,立即爬起來飛奔下床。

紀禾撐著雨傘 、提著箱子走在深幽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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