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可憐的同時,也是極其可恨的。
正道之人的許多做法,也許的確是多有欠缺的,但縱然如此,他,也的確該死。
這是誰也無法為他洗刷的,也是誰都無法替他求情的。
但另一點,沈清書如今站到他的對面,打算與他宣戰成了敵人,江殊殷相信,薩德星本人,不會不知道。
可他既然知道,畢竟這已不是什麼秘密,可他即能對畢擎蒼二人下手,怎麼到了現在,卻多有遲疑,遲遲不肯現身找上門來,在此個聯盟尚未成熟之際,先行將他們除去,以絕後患。
莫非……現在的薩德星,已經自負到毫不畏懼,覺得即便是對自己極為瞭解的沈清書,也拿他毫無辦法,不足為懼,還是……因為之前畢擎蒼和花惜言,他已經急切過一次,才造成那樣無法挽回的局面。
所以,如今師門中,只剩下一個,他反而變得小心翼翼,生怕再出什麼意外?
如果是前者,江殊殷只會覺得,自己這位師叔如今,可謂是被腰間的何歡鈴影響,入了魔。又或者是自己執念太深,無法走出曾經的那段陰影,如此傷人傷己的一種情緒。總之,是與之前再不一樣了。
但假若是後者,那江殊殷只得長嘆一句:世事難料,天意弄人。
誰能想到,他曾經保證的,和希望的,最後都成了泡影……
就比如,江殊殷這一生都無法忘記,他曾經第一次離開沈清書三人的場景——精緻美豔的少年,吹滅燭臺後,藉著悽白的月光,最後再看一眼熟悉的人:“相信我,你們相信我,只要報了師父的仇……其他的,我什麼也不做……”
可惜,再怎麼恍如誓言的話,最終還是由他親口說出,也由他親自打破。
十二月,大雪紛飛。
漫天傾灑的白色星點,輕輕將世間妝點。
雖不是悽豔的紅色,卻麗得好似沈清書眉心的緋紅硃砂。驚心動魄的同時,也感到深深的悽哀。
十二月,這註定是一個將要被記入史書的日子。
因為這一日,是沈清書,與薩德星在世間陷入兵荒馬亂中,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這一日,漫天紛灑著鵝毛大雪。
仙門中各家各派之人紛紛立於修築的城樓之上,模樣肅然,人人都好似兵臨大敵一般,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
其中,唯有沈清書,是獨自一人站在正中間的城樓之上,與眾人遠離,顯得格格不入。
眺望著遠處的一片雪白,他心中莫名開始想到那個總是猶如太陽般溫暖的男子。想著他的笑,想著幾日前,他對自己說的一番話——“此次薩德星書信一封,說他要到泣血城……似是想要見你一面。你……算了,為保萬一,我還是和你一同去吧。”
那時他的笑,是那麼小心,彷彿是怕觸碰到他的傷疤。看著這樣的他,沈清書深藏身體裡的靈魂,似乎有那麼一時間微微的顫抖:是了,這天下要是還有誰會瞭解他,會無時無刻的注意到他情緒的人,恐怕如今也只有江殊殷了。
可縱然如此,沈清書還是謝絕了他的好意:“不必了,你還是留在太極宮吧,幫我鎮守這裡,才是我現在最需要的。”
不讓他來,是因為不知道如今的薩德星,被自己的執念折磨成怎樣一副樣子。沈清書怕了,他怕他已經失去了柳溪婉,失去了曾經所有珍視的人,而如今,他實在不想連他也……哪怕知道這只是幻境,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哪怕,這一切,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