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看著沈清書一步步靠近自己,最後止步於躺椅之前,紅紗之後。
自百年前的那一場戰爭後,兩人已經很久不曾捱得那麼近,更不曾見了面後,還能如此理智冷靜。
一手輕輕杵著側臉,薩德星最後一次眯起異色的雙眼,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沒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的將他完全看了一遍。最後款款笑起:“書書好久不見,你與當初的模樣,一絲一毫都的變化都沒有。”
沈清書也在透過紗幔看他:“你也一樣……只是……”
聽他微微一頓,薩德星像曾經一般,很順從的接上:“只是什麼?”
沈清書看著他腰間的鈴鐺,神色有些淡漠:“只是被妖物迷了心智,變得再也不像你。”
薩德星笑笑,看他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腰上的鈴鐺,不免也往自己腰間一看:“這句話你昔年說過。”
沈清書終於將目光從鈴鐺上移開:“可惜你依舊沒有聽。”
薩德星的笑還如以前一般,明媚且驚豔。
就真的像是冬日的梅花,不與百花爭豔,偏偏要在叫人費解的季節中傲然盛放。在一些人眼中算是淩霜傲骨,但在另一些人眼中,又是足夠的瘋狂。
薩德星道:“我殺了很多人,我早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曾經我說過,我在等一個真正的正人君子,殺了我。”
他輕輕閉上眼睛,卻也不曾坐起,模樣彷彿疲憊至極:“每當我閉上眼睛,不論白天黑夜,都會看到師父的身影。她還如當年一般俏麗清秀,可她卻對我說,為她報仇。”
“我殺了曾經誤殺她的人,殺了綁去你並威脅我的人,可就唯獨我覺得自己沒有錯的這兩件事。卻被世人不斷不斷的放大,他們想殺我,覺得我,沒有人道。可說起來……或許這人道是什麼,恐怕連他們自己都會爭執起來吧。”說到這裡,他的聲音似乎帶了些笑意。
“那日他們第一次討伐我的時候,我曾想,我絕不會反抗,任由他們殺了我。可當我問了他們幾個問題後,我突然覺得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白白來一趟世間,不甘心一生都淪為別人的笑談。還有一點,那就是當時在場之人,沒有一人,有資格殺我。”
他睜開眼睛,語氣平靜,甚至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彷彿是像從前與沈清書閑聊一般:“我站到你們對面,早就料到會與你們為敵。可我不曾想過,竟會來的那麼快,哪怕我再怎麼控制自己,不要與你們刀劍相向,但最後……”
輕輕笑出了聲,他終於坐起來:“說起來我這個人,還真是可笑。明明很多都是由自己發下的誓言,但到了最後,竟沒有一個履行了諾言。可是書書啊,即便到了今日,我還是想對你們說,我真的只是想與你們在一起,不論用什麼方法,甚至不論你們是否活著。只要在我的身旁,我都不會覺得自己那麼孤獨。”
最後這一句,聽著明明是悚然可怖的,可仍有數不盡的悽涼……
微微抬了眼,薩德星的唇角慢慢勾起,他道:“我猜,你今日是來殺我的。”
聽到他輕若塵埃的聲音,沈清書的心還是微微一顫,一股莫名的酸澀和淚意登時湧上咽喉。
他本以為,經歷了那麼多,自己再遇到他時,應該是不會難過了。卻不料再見到他,心中依舊如當年一般——萬箭穿心。
唇瓣幽幽的輕顫著,聽他說的如此雲淡風輕,好似真的事不關己一般。可沈清書做不到他這樣的淡然,便索性避開他的話:“你腰間的鈴鐺,叫什麼?”
薩德星怎會聽不出他的悲傷,見他強行將話題轉開,薩德星便也應著他,笑道:“這鈴鐺上刻了它的名字,我用嘴說的話,你或許聽不出它的含義。所以,書書,殺了我,你自己來看。”
與此同時,江殊殷瘋狂的往白梅地宮趕來。沈清書既然回來了,那麼長的時間,他一定會去找薩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