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嬤嬤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卻緩緩開了口,「我是趙家出來的,陪嫁進了宮。趙家於我,有莫大的恩情。我自四歲被賣進趙府,這顆心始終是向著趙家的。前三十年,我一心隨著太後;可是後來,我知道,她雖然還姓趙,但已經不是趙家的人,而是燕家。她心裡只有先皇,只有兩個皇子,趙家與她的養育之恩,她轉身就能忘得徹底。可是我沒有。我這一生不負她,亦不負趙家。至於你……」她淡笑續道,「只要你不觸及到趙家的利益,我都不會將你趕緊殺局。」
林陌染默然。德妃是趙家的,所以在水雲榭,餘嬤嬤將她領入德妃的圈套;當得知趙家意圖謀反後,所以她急著要回宮回太後身邊,去助趙家偷取兵符;所以她才會在發現沉雪塢窩藏了男人時,第一時間將燕肅祁喊來捉殲,就是為了除掉她……
「我不是好人。」餘嬤嬤又補了一句,「你也不是。入了這深宮後院的,好人通常都是最早死的。剩下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餘嬤嬤在太後清修的小院門前下了車。
如今三道上,只剩下林陌染的馬車「篤篤」寂寞地行走在山道上。她有些冷,只好把夏雪也喊上來,兩個人相依偎著,就如同剛進王府那一天。可是後來才發現,是心冷,根本暖不回來。
帝王陵。夜深,月涼如水。
幾個守陵的侍衛不知去向,蔓延幾裡的雄偉建築群靜悄悄的,宛如鬼城。
思緒至此,林陌染不禁莞爾,這本來就是鬼城。
只是如今這鬼城裡,多了兩個活人。一個她,一個柳太妃。
柳太妃已經被剝奪了妃位,如今身穿一襲髒兮兮的破布裙,依稀可辨是推林陌染下湖那天用來當做底裙的。
她緩緩走進去時,柳太妃就像個傻子似的坐在陵寢主室的一具空棺材邊。
空棺材上懸著兩幅空畫像,上繡龍鳳祥和。
這是為燕樂晟和他的皇後準備的寢室。
那些守陵的侍衛,竟然讓柳太妃到處亂闖,闖到了這裡?
這時,柳太妃才似終於聽到了她的腳步聲,抬頭呵呵一笑,又低頭把玩起手裡的捏著的一根發絲。
跟著林陌染一同進來的夏雪,被嚇得連退幾步,卻是怎麼都不敢過來了。
林陌染只好將她留在主室門口,自己走了過去,蹲在柳太妃面前。
短短三日沒見,她不相信這個昔日強悍的女人竟然會變成這副模樣!
「你還記得我嗎?」她抽掉柳太妃手中的發絲,迫使對方抬頭看著她。
不料柳太妃抬頭猛地瞪了她一眼,忽然就像個受驚的小獸般往後一摔,連竄了好幾步,口中一疊聲驚恐地喊著,「鬼!鬼!!」
林陌染皺起了眉,緩緩地作出一個無害的動作,走過去,「我不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