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白昭
萬俟竹音說著這些話時一直都是保持著輕描淡寫的神情,就好像她說的不過是你今天吃飯了嗎這種再尋常不過的問題。
女人身形震了震,隨即恨聲道:“怎麼可能沒想過,我做夢都想吃那個人的肉喝那個人的血,可是我一個弱質女流能有什麼辦法?我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
萬俟竹音盯著她看了半晌,一字一頓緩慢地說:“我可以幫你。”
這一下,不止那個女人和海棠芍藥震驚不已,就連樹上的窮奇都為之驚愕。
她不僅要收留那個小鬼頭,還想要幫魃箎報仇?她知不知道自己要對上的是什麼人?即使她是國師嫡女,即使她是有那麼點靈力,但那又如何,她還能對抗整個朝廷不成?
這個女人,似乎有值得殿下對她另眼相待的地方,不過僅僅這樣又能證明什麼,且瞧了再說。
“你知道是誰殺了我的相公?”女人抬眸死死盯著萬俟竹音,眼底恨意更濃,“既然你知道當時為什麼不救他?”
海棠皺了皺眉,上前一步,不悅地低聲斥道:“你這人好生奇怪,別說我們小姐不知道這事,就算是知道了又憑什麼一定要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一隻不相幹的妖怪?”
女人被她噎了一下,說不出話來了。
對啊,誰也沒有義務冒著危險去救一個毫不相幹的人,更何況那還是一隻妖怪呢。
她的臉暗沉下來,顯得有些悲涼。
“海棠,退下。”萬俟竹音掃了海棠一眼,複又垂眸,聲音淡淡地說,“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只要我想查總歸是能查到的,在這世間,能這樣明目張膽張貼黃榜尋妖的,無非就是些皇親國戚罷了,範圍並不大。”
女人張了張嘴,有些說不出話來。
皇親國戚?
既然她知道對方是皇親國戚她還能如此輕描淡寫地就說出要幫她報仇的話來?
“皇親國戚又如何?”似是看出女人的憂慮,萬俟竹音淡淡笑道,雖是笑語,可那涼涼的語調和話語裡的大逆不道卻讓人怎麼也聽不出笑意,“既然這皇權如此腐敗醜陋不堪,那便顛覆了它又如何?”
“小姐……”
海棠和芍藥已經被她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原來小姐的目的是這個嗎?
這是要謀朝篡位?
“怎麼,這就怕了?”萬俟竹音抬頭看了看天上皎潔的月亮,聲音冷冷,“天下三分,百姓們本就已經活得艱難,偏偏上位者還要為了一己之私妄想不該屬於他們的東西,製造流言讓人懼怕憎恨妖怪,不過就是想要世人團結起來一致對抗大荒。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妖有何錯?他們不過是和我們一樣生活在這世上的一種生物,他們一樣有血有肉,有親人朋友,知道什麼是愛什麼是恨,憑什麼他們就要被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吃掉?既然天下不公,那我為什麼不能與之爭上一爭?”
這個世道已經病入膏肓,想要改變它,就要從其根本著手,推翻它原有的統治者,重新制訂規則,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改變現狀。
窮奇淩厲的眼神深處輕微有變,第一次認真端詳起萬俟竹音,這個女人,倒不如自己所認為的那麼自私囂張仗勢欺人。身為一個人類,竟然要為妖說話為妖出頭?不知為何,看著這樣不可一世的她,讓他覺得,也許,她真的能做到也不一定。
他這麼想著,不覺搖頭輕笑,這麼個丫頭片子,想要推翻三國自己稱帝,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跪在地上的女人就這麼抬眸定定地看著萬俟竹音,好一會才又在地上磕了一記響頭,擲地有聲地開口道:“奴婢舒丹願為小姐肝腦塗地!”
這是要認主了?
海棠和芍藥回過神來,過去欲扶起舒丹。
這時,舒丹懷裡的小孩動了動,一下從她的懷抱中蹦到地上,學著他母親的樣子在地上磕了個頭,稚聲稚氣地說:“白昭叩見小姐。”
萬俟竹音挑了挑眉,早在舒丹接過孩子的瞬間,她便察覺到這孩子的氣息變了變,知道他已經醒了,倒是想不到他能一直裝睡到現在,聰明、勇敢、會隱忍有韌勁,是個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