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哦,忘了他從小就被顧老爺子帶在身邊,為家族企業賣命,大概沒怎麼體驗過躺在家裡吹空調吃西瓜玩手機的悠閑——或者叫遊手好閑的愜意日子吧?
楚湉湉滿心同情。
她眼神中的憐愛如有實質,顧顯既享受,又莫名有幾分別扭。他清清嗓子,“你膽子倒是不小,還敢跟祖父頂嘴。”
“哪有?”楚湉湉睜大眼睛,“我不是在跟他講道理嗎?本來就是他不對,完全不考慮別人的心情。對我也就罷了,畢竟我跟他素昧平生,可你們是親人啊!”她嘟著嘴,“反正我不能忍,他要扣我的分數就扣吧,零分和負分差別也不大了,我死豬不怕開水燙……”
顧顯忍俊不禁,“怎麼會負分?老婆氣場一米八,哪有這麼高大的小豬?被壓一下可不得了。”
楚湉湉瞪他,“喂!”
方舒窈正在和律師通話,一同整理手頭現已掌握的證據,不時在筆記本上記下律師提點的要點。明白了楚淩遠煞費苦心,卻沒來得及完成的安排,她的心結徹底放下,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愧疚與憤懣。
愧疚於沒能更加信任亡夫,愧疚於讓女兒獨自扛下了尋求真相的重擔,更憤懣於楚淩蓮母女的欺侮。
因而這些天以來,她全心撲在收集整理證據上,又積極和垣耀的舊部聯絡,同昔日的太太團們走動,遊說爭取更多的支援。
固然有那麼一些踩低捧高的人,或避而不見,或冷嘲熱諷。這幾年她一直盡可能地避開以前的社交圈,有一部分原因,便是不願面對這些過於現實的人情冷暖。然而現在的她,並不在意冷遇,也不在意同情掩蓋之下的看好戲。世情本就如此,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如果說丈夫過世時她還沒看清楚,那麼藉著這個機會,她總能看得一清二楚,誰是真正值得相交的人。
門外傳來嘻嘻哈哈的嬌笑聲,緊接著門鎖轉動,門被推開。方舒窈抬頭,正見顧顯一手推門,另一手護著背上的人,而她的乖女兒,像只頑皮的猴子一樣掛在男人後背上,還揪著人家的耳朵。
“壓一下怎麼了?”側臉至下頜的完美線條近在眼前,脖頸上微微凸顯的筋絡,顫動的喉結,性感得一塌糊塗。楚湉湉一時口幹舌燥,張口咬在他的喉結上,口齒不清地威脅,“嗯?不得了嗎?”
顧顯倒吸一口氣,嗓音染上幾分暗啞,“寶貝身輕如燕,被壓一輩子我也求之不得……”餘光瞥見餐桌旁的方舒窈,他驀地收聲。
背光的臉上看不清神色,但估計八成不是什麼好臉色。
“岳母。”顧顯很快收起心猿意馬,喚了一聲,也半是提醒背上作亂的寶貝。
楚湉湉一驚,猛地抬頭,隔空對上媽媽的視線,呆愣片刻,慌忙手忙腳亂地往下跳,幹笑著打招呼,“媽媽你在家啊……哈、哈哈……怎麼也不出聲,嚇我一跳。”
她抱著顧顯的手臂,推他上前,自己大半張臉都藏在他寬厚的肩膀後面。
方舒窈收了線,沒好氣地瞪了女兒一眼。
目光掠過顧顯泛紅的耳垂,很顯然是被揪紅的,掃過兩人自然而然相牽的手,肢體語言親密無間。這處簡陋的小公寓,彷彿也被這樣一對璧人的光彩照得敞亮。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與湉湉的父親在一起的時光。
“媽媽辛苦了……律師怎麼說啊?”
女兒近在咫尺的聲音令方舒窈回神,她理了理面前的檔案,答道,“差不多了。楊萬忠太過急躁,給了不少有用的東西,順著往下查,現在證據相當過硬。不光是侵佔股權,還有以前侵吞資産,洩露商業機密的事情,這次要一併算總賬,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楊萬忠為什麼突然變得急躁?
楚湉湉睨了顧顯一眼。如果她沒猜錯,他肯定授意了人去火上澆油,徹底逼急了楊萬忠。
“這樣的話,可以提交文書,請求立案了。一切順利的情況下,年內便能有結果。”顧顯道。
依照他不甚樂觀的估計,代持協議應該已經全被銷毀了,因而當楊萬忠拿出一份協議時,連他都免不了驚訝。想到湉湉唬住楚淩蓮,從她那裡得到不利於楊萬忠的情報,轉頭就以之為把柄,煽動楊萬忠反咬楚淩蓮,並一直堅持步步逼迫打壓楊萬忠,而不是楚淩蓮……
“還是湉湉最聰明,猜到楊萬忠手裡儲存有協議。”他由衷誇獎自家老婆。
“我其實也沒有太大把握,”楚湉湉道,“那回楊逸辛約我出去,第一次告訴我協議的存在,他說他也是最近才得知,只是也不清楚在哪裡。我後來仔細想了很多遍,如果協議在姑姑那裡,她無論如何也不會透露給楊逸辛,而蔣鹿鳴瞭解楊逸辛的性格,只會更加守口如瓶,否則萬一他起了別的心思怎麼辦?所以最大的可能,楊逸辛是從他父親那裡得知的。譬如楊伯伯喝大了,跟兒子炫耀自己如何從姑姑眼皮底下扣下了協議,作為壓制她的殺手鐧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