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收回目光,看著青兒,幽幽嘆了口氣說:“奕正雖然登上了皇位,但仍然危機四伏,還要加緊準備對付妖界入侵的事,真是千頭萬緒,步步維艱。可我卻不得不馬上離開,我助奕正的事已經傳開,玄墨馬上就會得到訊息。我弟弟乘風命懸一線,我必須趕回去救他。明日我就進宮向奕正辭行。”
青兒馬上說:“姐姐,我跟你一起去。你也別太擔心了,畢竟這才一天的事,況且表面上你扶個啞巴當皇帝,倒也像是按照玄墨的意思找了個傀儡做皇帝,勉強能矇混一下,乘風應當暫時是安全的。”
追月搖搖頭說:“以玄墨的聰明,絕對騙不了多久。可是,妹妹你不能去,我還要將這裡的事託付給你。二皇子的勢力還在,他絕不會善罷甘休,我已經有了些佈置來應付。但我更擔心的是方齋,以他的道行,又是在暗處,肯定會找機會行刺奕正。再有,玄墨遲早也會明白,必然會派親信來殺奕正,奕正的性命隨時都有危險。我會留下幾個信得過的小妖來幫你,你一定要保護奕正的安全,千萬不能大意。”追月言辭切切,滿臉憂色。
青兒鄭重地點點頭說:“姐姐放心,青兒一定竭盡全力,不負所託。只是姐姐也一定要保重,我等著你們姐弟兩個平安歸來。這裡沒有姐姐坐鎮,青兒心裡沒底。”青兒心中其實很擔心追月這一去的安危,眉頭憂色鬱郁。
追月看在眼裡,只暗自神傷,這一去能否回來其實毫無把握,於是伸手握了握青兒的手說:“妹妹,咱們盡人事,聽天命。你再彈首曲子好嗎?我要把走之前需要做的事再好好想想。”
青兒緊緊握著追月的手,只覺得眼睛濕潤潤的,強忍著說:“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姐姐一定會平安回來。”說完轉頭任淚水滑落,變成珍珠落在地上。震巽閣的琴聲徹夜未息,追月憑欄而望,從月升到月落。
奕正以國喪過重為由延遲了登基大典,只是改了年號,佈告天下。登基的第二天,奕正便忙於先皇帝、先太子和先皇後的喪葬。到底,皇帝的名份已經塵埃落定,群臣表面上盡皆俯首稱臣,多數的皇子們也無可奈何,暫時沉寂下來。然而,二皇子奕威自那日起便稱病臥床不起,弈恭也說病了不能入宮,倒是弈淳入宮也行了君臣大禮,隨眾在先皇靈前盡著人子之道。
李繼父子官複原職,因趙丞相一死,文相之職暫缺,朝中諸事都以李繼為首。奕正畢竟從未參過政,對政務並不熟悉,但他從善如流,禮賢下士,態度謙和,處事果斷,倒也讓眾臣工們無可挑剔。一整天忙著哭靈、朝政,奕正連飯也是草草將就,從天不亮一直忙到夜色降臨,才有了個喘息的機會,剛回到臨時的居處崇明殿的東配殿,竹笙,此時已經是殿前侍衛統領,前來報:“大祭司追月殿外求見。”
不一時,追月到了,看到追月施了君臣之禮,奕正心中突然湧出一種說不清的苦澀滋味。追月看到一臉疲態的奕正,卻也自有一番悲涼在心頭。一時間,兩人竟然默默相對。一旁的竹笙悄悄退了出去,大殿中兩人靜默相望的一剎那,定格在彼此心中最深的角落。
終於,那懸空的白絹和毛筆橫亙在兩人之間,追月說:“聽竹笙說,陛下今日忙於朝政和國喪,實在辛苦。只是追月有些急事,不得已還要打擾陛下了。”
奕正提筆寫道:“此處沒有旁人,奕正還是奕正。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大祭司,大祭司有什麼事請講。”
追月略一沉吟,說:“還是請陛下先講吧。”
奕正寫道:“我跟竹笙說,無人時就如原來一般,希望你也能如此。”
追月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柔,說:“好,你是奕正,我是追月。你有什麼事,請說吧。”
奕正眼中卻現出一絲冷峻,疾書道:“太子之死,幾位大臣的死,也許還有先帝之死,你事先都知道嗎?”
這一行字如利劍般寒光閃閃,讓追月吸了口冷氣,沒想到隱憂這麼快就變成了殘酷的現實。她沒有選擇,不想欺滿,只好說:“是,太子和大臣們都是二皇子和方齋謀劃毒死的,先帝,先帝是被皇後毒死的。”
這個問題是奕正在事後,根據之前的種種跡象揣度的,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追月說出來,還是讓他的心猛然一縮,覺得呼吸有些艱難。奕正努力地吸了口氣,他看著追月的眼神讓追月覺得刺痛。奕正拿著筆的手有些哆嗦,緩緩寫道:“這麼說,你知道會發生什麼,還是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一個死在面前,好讓我踩著他們的屍骨登上皇位!”
追月看著那些字,字字如針,紮得她痛徹心肺,一時間無言以對。奕正看著追月默然無對,一股怒氣湧了上來,手一用力,將毛筆掰斷,斷了的竹竿刺入手掌,鮮血隨即流出。他用左手猛然將面前的白絹掀開,雙眼泛紅,怒沖沖瞪著追月,一步步走向她,心中狂喊:“你把我當什麼?一個任人擺布的玩偶嗎?你讓我沾滿血腥,去爭這個令我唾棄的位子,為什麼這麼對我!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