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兩人爭鬥的同時,濃密的烏雲中露出一隻碩大的眼睛,緩緩睜開。
地下的人無所知覺,而看得到的兩位神君根本沒空將注意力轉向這邊。
這只明黃色的眼睛中毫無悲喜,就像光滑的鏡子般倒映著那二人廝殺的身影。
這是天道的真身。
它與兩位天君一同誕生於北海,大千世界最初的起點,和有形的他們不同,它是無形之物,它窺伺著世間所有的一切,衡量著對與錯卻鮮少插手。
幾千年來它一直是這樣的,直到承天君衰弱,澤天君得勢,三者間的平衡瀕臨崩塌,它便偏向了另一個人。誰成為勝者,它就服從於誰。
現在它再度回歸了最初的立場,不偏頗任何一方,僅僅等待終焉之時的到來。
無論誰成為它的主人,它都不會分毫怨言,因為這就是它誕生出來的全部意義。
“你敢過來,我就殺了他。”
哪怕全力抵抗還是漸漸落到下風的澤天君的目光落在一旁,頓時多了幾分底氣。
他不顧自己會被薛止手中的骨劍傷到,身形一閃,朝著某個方向去了,意識到他要做什麼的薛止目眥欲裂,渾身的血液都凍結,緊接著是蓬勃的殺意。
他要殺了這個人,他從未這樣想殺死一個人過。
澤天君的目的是被薛止安置在旁邊的穆離鴉。
迅速跟來的薛止到底還是晚了半步,劍身擦著另一個人的手臂過去。
作為遮掩的樹藤被長槍唰地挑開,被環繞在樹蔭中的穆離鴉就像是睡著了一樣,雙目緊閉,長長的白發遮住了半邊臉孔,對九天之上的神明爭鬥一無所知。
這個人快要死了。早在最初看到這個人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一點如風中殘燭的命數,稍微有誰動一下就會熄滅。
現在他無比慶幸自己沒有在狂怒下殺了這個人。這個人還不能死,還不能輕易地去死,起碼在達到目的以前,他還不能死。只要把這個人掌握在手中,還怕自己的兄長不肯屈服麼?
血紅的槍尖指向昏迷中的穆離鴉,中間保留這一點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的距離。
“把劍放下,你不想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受苦吧。”他緊緊盯著自己的兄長,冷冷地說,“你比我更清楚他有多虛弱,甚至都不用槍尖真的觸碰到他,光是上邊的煞氣都夠要他喪命了。”
這個人說得沒有錯,為保住這一點搖搖欲墜的生魂他拼盡全力,可要他死的話,方法就太多了。
薛止那鎮定的模樣終於崩裂,露出刻骨的憎恨來。他不敢動,不論他有多想殺了這個人,他都不敢動一下。
“就是這恨不得要將我殺了的眼神,再多看著我一點。”澤天君露出一個有幾分微妙的笑容,“你這個樣子真稀奇。能讓過去那個泰山崩於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承天君變成這樣,看來我早就該這樣做。”
“好。”薛止嘶啞地說,“我放下劍,你不要動他。”
骨劍脫手,從九天之下迅速墜落,連響聲都聽不見。
哪怕兄長失去了唯一的兵刃,他槍尖半寸都不曾偏移半寸,冷酷地,“你能為了殺我抽一根骨頭就能抽第二根,你最好一下都不要動,否則我就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為驚慌失措而手抖。”
圓環中流瀉出的火焰不再朝著大地流去,而是在半空中偏轉了方向,向著薛止流淌過來。
確保這一次萬無一失的澤天君注視著兄長,“你知道你失敗在什麼地方嗎?”
“我不知道。”
薛止完全是靠一口氣支撐著才能與這個過這麼多招,現在劍離手,戰意熄滅,虛弱便從內而外,由骨子裡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