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黃巾漢子匆匆跑近,半跪在察罕帖木兒馬前:“稟報主公,李莊主已帶著弟兄們攻破正門,殺進縣衙裡去啦!”
“細細報來,”察罕帖木兒俯身問道,“那幾個賊首呢,可曾捉著?保保怎樣,可有受傷麼?”黃巾漢子回答:“那個使雙劍的賊,已被李莊主擒下,使筆的跑了,公子受些輕傷,並不礙的……”
杞人聞言,瞿然一驚,急忙擠出人群,返身到前面來找彭和尚。才奔到半途,只聽怪吼連連,彭和尚滿身是血,空著手奔了過來,後面李保保高舉鐵錘,緊追不捨。
杞人飛步擋在彭和尚身前:“彭大師,你怎樣?”話音未落,李保保已到面前,黑油油的大錘當頭砸下。杞人不暇思索,舉刀一格,“嗡——”的長響,只覺右臂痠麻,虎口劇痛,“啊呀”一聲,單刀跌落塵埃,竟然已經扭曲變形了。
杞人忙中不亂,右手刀剛跌落,左手往懷裡一掏,玄鐵菜刀早已卷著一道烏光,飛向敵錘。李保保吼一聲,錘刀交碰,只聽“嚓——”的輕響,半個錘頭竟然斜飛出去!
李保保“噔噔噔”倒退幾步,看一眼手中半柄大錘,不由嚇得目瞪口呆。杞人趁這功夫,一拉彭和尚,兩人快步如飛,疾往城門口奔去。
一口氣直跑出了羅山縣城,又擺脫了守門的敵兵,兩人這才“呼呼”喘著氣停住腳步,彭和尚長嘆一聲:“羅山是完啦。”
“察罕那廝,倒確不可小覷了,”他一邊揩擦著身上的血跡,一邊點頭贊道,“看他的手下,不過三四百人,勇懦不齊,又少調教,竟能在半日之內,攻滅羅山五百多香軍——哎,這廝日後定是我等的勁敵。”
兩人汗透衣衫,北風一吹,不禁寒上心頭。杞人在路邊攏了些幹草碎柴,向彭和尚要過火刀火石,點燃了,一邊問道:“傷得要緊麼?”“不礙事,大半是敵人的血,”彭和尚兀自沉吟,“李思齊、李保保等也俱是猛將之才……孃的,察罕帖木兒,總有一日灑家要親手取爾的狗命!”
“不定哪個能宰了對方哩,”平白無故地被卷進一場廝殺,鬧得杞人滿肚子火氣無處發洩,“……你啊,還是先回你的天完國去罷。”彭和尚黯然嘆口氣道:“是啊,區休,去休,此間已無灑家甚麼事了。”
他搖搖頭,突然笑道:“你這個大傻瓜。你當灑家不歡喜過安生日子,偏喜整日東砍西殺的?”他拍拍杞人的肩頭,“竟會識得你這般人物,也是緣法罷。”說著話,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喂,也不用恁麼著急……”杞人想要招呼他回來,卻突然間又剎住了話頭。眼見那高大的背影漸隱沒在黑暗裡,冷風驟起,他突然覺得有一股莫名的恐懼向心中襲來……
※※※
此時的縣衙內,燈籠火把耀如白晝。察罕帖木兒倒坐在太師椅中,頭枕著幾案,雙腳高高翹起,架在椅背上,凝視著那幅彩繪麒麟的中堂,不時露出滿意的微笑。
“主公,”身後有人稟報,“莊允業已伏誅,郭氏兄弟保著他的妻小逃出西門去了,正遣人捕拿,孫朝宗下落不明……”
“孫朝宗跑了?”察罕帖木兒轉過身來,問道,“李呢?傷不致死罷。”“他受傷卻並不重,”向他稟報的,原來是曾經力戰莊允的那個濃眉大眼少年,“李莊主已將他羈押在後院,等待發落。”
“好,世傑,”察罕帖木兒叫著那少年的表字,“你速去請李莊主到這裡來,有些卷宗請他過目。”“是。”少年答應一聲,轉身出去。
才到門口,正碰上王保保從外面走進來:“嘿嘿,世傑,你此番立功可不小哩,力斃了莊允……”“休再提起,”那少年嘆道,“若能將其生擒……”“生擒?哈哈,”王保保往他肩上輕輕捶了一拳,“休要貪心不足。”
“保保,”察罕帖木兒在裡面叫道,“令你清點俘虜,做得怎樣啦?”“這便清點明白了,”王保保急忙走進大堂,“孩兒還覷見了張好熟悉的面孔,您倒猜猜是哪一個?”
“哪一個?”察罕帖木兒打個哈欠,合上了眼簾。只聽得王保保吆喝一聲:“帶進來。”隨即,雜亂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察罕帖木兒睜開眼睛,只見兩名黃巾裹頭的親兵推著個五花大綁的漢子走進了中堂。“於五三?”察罕帖木兒眨眨雙眼,“竟是你這狗東西?!”
“是我,”那名叫於五三的漢子冷冷地回答,“莊主你好啊。”“好?”王保保狠狠給了他一腳,“未曾被你這廝害死,倒是蒼天有眼!”
“松綁。”察罕帖木兒走下座位,來到於五三面前。“松綁?”王保保一愣,但望望察罕帖木兒的神情,只好給親兵遞了個眼色。兩人立即動手,解開了於五三身上的綁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