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中剩下我和白叟兩人。
他看看我,笑容可掬,不慌不忙地說:“吾子是杞人?”
我點頭,道:“然也。”
白叟感嘆地說:“當年我離開牧時,杞早已失國,不想如今竟在此見到大禹後人。”
大禹後人?我想了想,問:“辰說白叟一眼便知我是貴族?”
白叟注視著我,微笑:“吾子衣裳雖簡樸,卻是上等做工。且,鬼方鳳形佩,若非貴族,又怎能收於袖中?”
我驚訝地望著他:“白叟識得那鳳形佩?”
“怎會不識?”白叟笑著說:“叟那時是牧的守藏史。”
守藏史?我惑然。
“吾子可否容我再看那佩?”白叟說。
我頷首,從袖中取出口袋,掏出鳳形佩遞給他。
白叟把絹布展開,看著斷作兩半的玉佩,良久,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此佩還有一龍形佩相合,當年,藏庫寶物何止千萬,天子卻甚愛此雙佩,叟每日必親自檢視。”白叟似乎沉入了回憶,語調平靜:“後來,天子討伐東夷大勝,卻耗盡了力氣,周人也終於打來了。宮中和城中到處人心惶惶,天邊突然冒出了濃煙,黑得蔽去了日頭,人人都說那是天邑商的大火……”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黯淡的光線下,看不清表情。
四周一陣沉默,我看著白叟,小心地說:“聽白叟口音,周語甚為流利。”
白叟抬眼看我,浮起一絲苦笑:“我乃周人。”
我點頭,卻再也壓制不住心中叫囂的沖動。
“散父?”這兩個字終於脫口而出,話音輕飄飄的,卻足以讓室中的人聽清。
白叟猛地盯向我,一臉異色。
我與他對視著,心惴惴地跳。
好一會,白叟的表情漸漸緩下,渾濁的目光回複平和。他看著我,低低地說:“皆過往矣。”
果然!我禁不住心上的狂喜,笑意盈盈。
“既為周人,白叟為何離開?”我繼續問。
白叟面色無波,垂目看著鳳形佩,停了一會,道:“吾婦是商人,不願為周所俘,我就同她攜兒女逃離了牧。”
原來如此。我還想說下去,跟他談杞國開渠的事,白叟卻好像不願再繼續了,只將雙眼定在鳳形佩上。
不久,辰進來,說他把水缸盛滿了。白叟又滿面笑容,連聲說甚好。
又寒暄了一會,大約是發覺白叟精神不太好,辰提出告辭。白叟沒有挽留,將鳳形佩還我,送我們出了門。
“白叟來伏裡時只有他一人,家婦兒女都在路上逝去了。”路上,我向辰打聽白叟的事,他如是說。
“逝去了?”我停住腳步,驚詫地說。
辰看我一眼:“我祖父曾說,白叟來時,渾身邋遢不堪,每日思念故人,淚流不止。裡中的人都知曉此事,從不在他面前提起,他也未再娶婦。”
“那,亥呢?”我問。辰說他跟白叟住一處,他又會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