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母眼中除了死灰與疲倦,沒有任何怨憤。
“凡人,可憐。”她在地上寫下四個字。
塗靈震撼到無法言語,仰頭望向深邃的夜空,忽然想問一句,天理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月上中天,塗靈回到喜妹的家,撞見夜起的孫賢君。
“你去哪兒了?”他大為詫異:“這麼晚在外面溜達,不害怕嗎?”
塗靈面無表情看著他,直說道:“我去看神樹了。”
孫賢君張著嘴語塞半晌:“你、你怎麼不聽勸告呢?”
塗靈不答反問:“你不是也見過嗎?”
孫賢君攥緊雙手屏息許久,突然一下喪氣,兩條胳膊耷拉著,肩膀也垮了,他低頭坐到石凳上。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不是喪心病狂之輩,從縣裡回來不久我去山頂看見了樹母,我以為繁衍神樹只是一棵樹,沒想到竟然……”孫賢君痛苦地抱住頭:“我不忍見她痛苦喘息,便想回村拿斧頭砍斷樹根,讓她解脫。可是長老攔住了我。”
塗靈一動不動,目色如水。
“長老說,如果樹母死去,村子裡所有沒長大的孩子都會化作枯木……我沒有辦法,他們都是我的家人……”孫賢君抬頭望向塗靈:“換做是你會怎麼做?幾十個孩子的命啊……阿寶正在裡面睡覺,你要讓他變成一堆枯木嗎?”
塗靈別開視線,嘴唇略微顫動,語調聽不出情緒:“知道了。”
孫賢君用力閉上眼睛,手掌不住地發抖。
塗靈回到屋裡,坐在床邊看著熟睡中的阿寶,輕輕掐他胖乎乎的臉蛋,鮮活稚嫩的生命,觸感如此真實。
這麼坐著,不知不覺窗外一點一點變亮,公雞打鳴,炊煙嫋嫋,勤勞的村民起床做飯了。
喜妹和孫大宏拌嘴的聲音從隔壁傳來,水仙上門借鹽巴,阿寶翻個身,後背出了些汗。
塗靈走到院子裡,看見蔚藍的天,潮熱的海風撲在面頰,剛孵出來的小雞成群結伴從腳邊走了過去,嘰嘰喳喳叫喚。
年輕的夫婦在灶房忙碌,塗靈洗了把臉,低頭看著身上花樣精美的衣裙,夏天穿著如此涼爽,真是好料子。
早飯一家整整齊齊,阿寶t非要挨著塗靈坐。
喜妹搖頭笑說:“他這麼喜歡你,不如認你做幹娘如何?”
孫賢君筷子一頓,飛快瞥向塗靈,沉聲說:“太突兀了,別讓人為難。”
孫大宏也附和:“就是嘛,年紀輕輕的未婚女子,做幹娘,把人家喊老了。”
喜妹咬牙努努嘴:“行,我自作多情。”
塗靈一直沒有吭聲,大家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吃過早飯,她把碗筷和鐵鍋洗幹淨,然後回身脫衣服,換回自己那身粗布衣。
喜妹納罕:“怎麼了妹子,是不是我們招待不周,你不開心了?”
孫大宏撓撓頭:“對啊,有啥問題直接說,要是我們做的不好,立刻改過!”
塗靈垂眸深吸一口氣,聲音沙啞:“沒有,你們對我很好。”
“那你這是……要去哪兒?”
院門邊擺著一堆農具,塗靈拿了把鋤頭:“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