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將她輕輕安放在深坑裡,然後爬上去,一點一點將土推到她身上,慢慢掩埋,慢慢永別。
接著他去找石頭刻字。
好在爺爺留下的工具很齊全,他用鐵錘和鑿子在石塊上刻出並不整齊的筆畫,雖然外行,但至少能認得清字。
“蓮月……”
大熊跪在地上,殘缺的半條腿傷口磨得生疼。
這時幾個黑影走過來,圍在他身旁,不用看,他已經聞到柴貫身上腥臭腐爛的氣味。
“誰允許你把麻風病人埋在這兒?挖出來。”
大熊垂頭繼續敲砸石碑,頭也沒抬:“還想怎麼樣,直說吧。”
柴貫笑著拍拍他的肩:“上回你那半條腿真是味道鮮美,沒想到你這胖子的肉竟然肥而不膩,我吃得很高興。這麼著吧,要想讓這個害了傳染病的丫頭入土為安,拿你另外半條腿來換,否則我可要挖墳掘屍,把她挫骨揚灰咯。”
大熊心中沒有任何波動,無論憤怒、屈辱、恨意,通通都沒有。他平靜地開口:“行,等我把墓碑刻好,晚上就過去。”
柴貫揚聲大笑:“好哇,好兄弟,我備著小酒小菜等你哦!”
他覺得這胖子已神志失常,完全對他俯首稱臣,弱者就是這樣,輕而易舉臣服於比他強悍的力量,寄託於僥幸和對方的施捨,不敢反抗,淪為待宰羔羊。柴貫這種人,對方越示弱,他越要將他碾在腳底下反複踐踏,直到渣都不剩。
當夜,“蓮月之墓”立好,大熊拄著棍子一瘸一拐慢慢走上山腰,他的手掌被磨破,纏著幾層粗布,神情徒有麻木。
院子裡吃酒的三個刀手見他乖乖赴約,登時鬨堂大笑:“柴老大,死胖子來了!”
屋內傳來粗喘聲和小男孩的慘叫,柴貫道:“果真?讓他去肉案躺著,一會兒我親自動手,你們把菜備好。”
“好嘞!”
一人起身去磨刀,一人去廚房炒小菜,還有一人喝多了,歪在桌上打嗝。
大熊挪過去:“賞口酒喝吧。”
那人朝他招手,笑說:“給你喝,多喝兩碗,應該的。”
大熊看著壇子裡猴尿似的黃酒,面無表情,目光冷冽。
柴貫提著褲子出來時,大熊已經躺在了肉案上。
“真乖。”柴貫摸了摸他的臉。
和上次一樣的流程,一樣的疼痛。他望著天上的月亮,朦朧悽婉,溫柔得像要融化,接著烏雲飄過,遮擋了大半個圓月,似乎不忍與他相望。
旁邊的桌子開始享受宵夜,大熊仍舊紋絲不動地躺在案板上。
“這胖子的肉堪比不羨羊。”柴貫說:“讓我想起當年吃的第一個人。”
“誰啊?”
“我娘。”
“哈,你娘?為啥呀?”
“她煩。”柴貫輕描淡寫:“成天對我指手畫腳,講那些爛道理,煩透了,我抄起柴刀砍下去,世界終於清淨,美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