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正說話間,便又有人過來看喚春了。
周老夫人一見人就笑了起來。
來人是孔夫人兒媳,大郎周必行的妻子王氏,字容姬,剛過門三年,喚春不曾見過,只聽聞是王公的侄女兒,背景很是顯赫。
晉王能在江左站穩跟腳,背後靠的便是王大將軍和王公兩兄弟的出謀劃策。
琅琊王氏在北方雖是大族,可南北士族互相輕詆,王氏兄弟初渡江時,也曾遭到南方士族的排擠。
為拉攏南方大小世家,王氏兄弟本欲與江左第一大姓吳郡陸氏聯姻,卻慘遭陸氏拒絕,還被譏諷“培塿無松柏,薰蕕不同器”。
王氏兄弟這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促成了侄女兒與周氏的聯姻。
可不想短短幾年後,晉王殿下竟有了這般造化,王氏兄弟的地位今非昔比,也不知那陸氏後悔過沒?
王容姬杏臉桃腮,長挑身材,穿了件茜紅色撒花交窬裙,松霜綠大袖襦,挽著條黃底團花披帛,雲髻上金簪玉釵的,看著十分熱鬧。
“這就是薛家的兩個妹妹吧?千盼萬盼的,總算把人給盼來了。”
喚春也起身見禮,神態落落,從容大方,“想必這就是大表嫂吧,早聽聞大表兄娶了神仙似的人物,今兒個可算見到了。”
王容姬拉著她的手,上下細細打量了一番,她雖為嫂,實際還要比喚春小兩歲,只隨著丈夫稱她為妹。贊嘆道:“怪道老夫人常唸叨,妹妹才是神仙般的人物,聽聞妹妹有心改嫁,這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孃家還有幾個兄弟正待議婚,不若說給我們王氏如何?”
周老夫人笑道:“你快別哄她了,你們王家的兒郎,哪個不是早早就定下的?”
王容姬還欲說些什麼,卻見婆母孔夫人以帕掩口,暗暗給她揮手,這才止了話鋒。
喚春縱然人才出眾,可到底是個寡婦。世家女頭婚尊貴,可二婚就要掉價了。先前蔡尚書的女兒改嫁,都不過嫁了個次等士族,何況喚春一個孤女,門戶尚不如蔡氏呢?
便又笑道:“我一見妹妹這般人物,實在歡喜的很,一時糊塗了。”
喚春淡笑不言,晉王即將登基,王氏有從龍之功,如今是江左最炙手可熱的世家,欲聯姻者甚眾,自然看不上她一個孤女寡婦。
周老夫人因又問道:“你兩個妹妹的住處可安排妥當了?還有給你妹妹們裁衣服的料子也別忘了,日後出門交際,少不得要置辦些精緻衣裳。”
王容姬笑回道:“早收拾停當了,梧桐苑清幽雅緻,給兩位妹妹住正合適,那各色料子也預備好了,只待兩位妹妹來,量了身就能做。”
周老夫人點了點頭。
說話間,已經快中午了,喚春姐妹本該去給大舅請安,只因周大舅現任右將軍,駐守金陵要塞石頭城,未在家中,也就不必去拜見了,周老夫人便又留了姐妹們吃飯。
僕婦們擺上茶果膳食,周老夫人拉著喚春姐妹在自己身邊坐下,又命孔夫人和朱夫人落座後,王容姬和周氏三姐妹才跟著告了座。
今日菜中有一道金齏鱸魚膾,是喚春素來愛吃,念念不忘的。
做這道菜的魚,一定是要用一尺長的吳郡松江鱸,大了就皮厚肉硬,做膾便不好吃。而金齏則是用蒜、姜、鹽、白梅、橘皮、熟慄黃和粳米飯,以檀木杵臼搗制而成。最後成菜的魚肉潔白如玉,齏料色澤金黃,是江左最負盛名的佳餚。
秋日正是松江鱸收獲之季,無怪乎那吳郡張季鷹,見秋風起,思故鄉鱸魚膾,乃棄官歸鄉。
周氏雖現居金陵,可祖籍是在三吳之地,故而每當松江鱸上時,都要命人運來金陵嘗鮮。
吃過飯,漱口盥手後,丫鬟兒捧來茶,娘兒們又坐在一處,邊飲茶邊聊幾句閑話。
二舅母朱夫人心不在焉地喝著茶,有意無意的跟王容姬打聽著,“先前你提過的那位何姓表兄,如今是何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