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鳴珂抹開不停往下流的血,在臉上留下一道猙獰的血痕,激戰之下,腹間的傷口已感覺不到痛楚,他提劍上前,眉眼陰鷙、渾身血汙,宛如地獄修羅,倖存的錦衣衛在惶恐之下不住後退,握著繡春刀的雙手已然顫抖。
沒人不怕死、沒人不想活,哪怕是來時已抱有必死決心的錦衣衛,也在直面死亡之時心生恐懼與躊躇。
“果然吶……果然……”孔從玉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他接過箭,翻弓在手,正要開弓之時卻又鬆了弦,朝一旁的錦衣衛道,“我不能親手殺他,再叫一隊人去吧。”
支援的錦衣衛很快前來,由一千戶帶領,先是朝那數個殘兵斥責一番,方才看向楚鳴珂:“廠公,得罪了。”
話音未落,楚鳴珂已然飛身而來,他像一隻豹子般敏捷,眨眼便至面前,千戶匆匆抽刀抵擋,然而繡春刀尚未出鞘,便被一劍貫喉。
血瓢潑而出,澆在他身後的錦衣衛臉上,直至此刻,其餘人才反應過來,絕不能給楚鳴珂任何喘息的時間——他就像被壓倒的竹子,渾身上下都蓄著勁兒,只要一鬆手,他便馬上反撲,唯一的辦法就是捆著他、按著他,直到他徹底折斷!
錦衣衛一擁而上,楚鳴珂踩在千戶胸前,看著他尚未閉合的眼睛,冷冷道:“就憑你們幾個,想飛到我頭上來……”
一語未畢,他迅速拔劍、抽身,拎起千戶的屍體擋住一刀,旋即出劍,將手中的屍體及其後方的錦衣衛一併貫穿。
“開什麼玩笑,千歲和千戶,差的難道是一個字嗎——”
下一個瞬間,官道上劍影閃爍,與話音一同落地的還有錦衣衛的頭顱和繡春刀,滿地皆是無頭屍身,血將視線染紅,沉寂許久的傷口終於在這刺目的猩紅之中再次疼痛起來,楚鳴珂勉力直起身,握著劍踉蹌走向立於一旁的馬。
體溫隨血流逝,四肢在發冷、身體也在顫抖,楚鳴珂加快了腳步,倒在馬身上,卻已無力再爬上馬去。
殺光那些錦衣衛已經用盡了他最後的力氣,但周圍傳來腳步聲,他在朦朧間感覺到有第三隊人在逼近,暗處的孔從玉沉默地注視著他,良久,才朝身旁的副官問道:“人要如何死才最不痛苦?”
副官知他心中所想,卻是說:“橫豎不是這樣。”
孔從玉落寞地笑了一聲,垂下了眼睛:“殺了他罷。”
突然,遠方傳來馬蹄聲,隆隆、隆隆,又快又急,像是雷響,孔從玉猝然轉頭,看見一匹金色的駿馬賓士而來,迅疾如風,眨眼之間便沖至楚鳴珂面前,猛地撞開猝不及防的錦衣衛。
可憐那幾個錦衣衛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便被馬撞斷了脖子,像個破風箏般飛出去,掉在地上發出悶響。赫連昭用雙腿夾住馬腹,側身而來,一把將脫力的楚鳴珂拽上馬,頭也不回地策馬而去。
孔從玉見狀,不待一旁副官反應,當即一抓箭筒、三箭齊發,羽箭帶著破風之音逼近,赫連昭一手如雷電般掣出,竟在空中擒住那三支箭,他取下雕弓,拉弦放箭,那三箭再次飛出,瞄準的卻是孔從玉。
孔從玉抽刀將箭斬落,望著那道遠去的身影厲聲道:“追!”
周圍錦衣衛聞風而動,當即狂追而去,孔從玉自人高的荒草叢中走出,目光陰鬱。
赫連昭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遠方,副官面有懼色,不安道:“指揮使……那是……”
“不管那是誰,”孔從玉微仰起頭,黑色的眼眸之中殺意湧動,“只要他此刻站在楚鳴珂那一邊,就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