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楚鳴珂不語,帶著他拐上長街,譽王沒得到回應也不惱,笑道:“還記得小時候你總追在我後頭喊殿下,就在這條長街上。”
赫連昭敏銳地從這句話中捕捉到了不尋常,恰逢此時楚鳴珂回過頭來,對上了他疑惑的眼眸,赫連昭頗有些心虛,下意識別過了視線,只聽楚鳴珂道:“是嗎?奴婢記性差,已忘了。”
赫連昭在這句話中聽出了些許落寞,他又不解地向楚鳴珂看去,楚鳴珂卻已經轉頭向前,沒有再看他們。
跟在後面的譽王望著他沉靜的背影,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孩童稚嫩的嗓音和清脆的笑聲,恍然之間,他好像看見了當年那個頂著張笑臉四處亂竄的年幼孩童,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可走在他身前的仍是現在這個身材高瘦、清冷如梅的楚鳴珂。
“就快到親蠶禮了。”
沉默半晌,譽王方才開口,語氣中已帶上了些許試探:“現今宮中親蠶禮由誰來主持?可是皇貴妃娘娘嗎?”
“是。”楚鳴珂答道。
聞言,譽王稍稍加快了腳步,及至能看見楚鳴珂的側臉,方才覷著他的臉色道:“母後在時,每年親蠶禮前,你都要陪我一起去摘桑葉。還記得二弟出生前的那年春天,我從桑樹上跌下來,旁人都嚇壞了,只有你沖上前來接我。若沒有當年一案,母後與二弟或許都不會死,或許你我也……”
“殿下,”楚鳴珂出言打斷他的話,沉聲道,“慎言。”
譽王求證似的注視著他的眼睛,彷彿想要從其中搜尋令自己滿意的答案,二人對視良久,他才很輕很輕地笑了笑,道:“是本王失言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殿下是君,鳴珂是臣,何來失言?”楚鳴珂面無表情地回應,“只盼殿下在皇上面前謹言慎行。”
已至乾清宮外,譽王仰首看著那懸掛於大門之上的牌匾,良久,才看向楚鳴珂,壓低聲音意有所指道:“究竟失言與否卻不在我,欲加之罪,其無辭乎?”
楚鳴珂卻道:“順京陳家養的馬,與遠在武昌的譽王有什麼關系?殿下,請進罷,皇上在等著您呢。”
有了這句保證,譽王方才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掀袍跨過門檻,大步流星地走向乾清宮。
待前方譽王背影遠去,赫連昭才叫了一聲大人,楚鳴珂回頭,見他一揚下巴,作弄道:“那難不成是大人的青梅竹馬?”
楚鳴珂對這句話無動於衷,看向赫連昭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可稱冷漠。
赫連昭突然意識到譽王的出現在很大程度上對楚鳴珂來說並不算好事,或許是因為他們之間有什麼不為人所知的過往,又或許是因為譽王提及的與皇後有關的秘辛,總之,楚鳴珂現在的心情很差,赫連昭甚至覺得如果他再開口多問一句的話,回應他的就會是楚鳴珂的巴掌。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楚鳴珂盯著他看了片刻後,收回目光不冷不熱道:“這話真酸。”
心像是被貓撓了似的癢,赫連昭盯著他露在外頭的那截頸脖看,腦中想的卻是那一夜,楚鳴珂坐在他身上仰著脖子顫抖的模樣。
他笑著上前,手按在楚鳴珂冰涼的後頸上摩挲:“沒辦法,少時能得到的東西少,長大了便容易嫉妒。”
這時,戚均卓匆匆前來,看見赫連昭,先是一愣,待楚鳴珂抬手將他打發了,方才快步上前,附耳低聲說了兩句話。
赫連昭看見楚鳴珂的臉上浮現出轉瞬即逝的笑意,然後他抬起頭,逗狗似的朝著赫連昭吹了一聲口哨:“你的事大抵是辦成了。”
赫連昭被他這樣叫喚也不惱,反倒眯眼笑起來,用舌頭舔了舔尖利的牙,問:“若是辦成了,大人給我什麼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