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再尋常不過的落魄男人。
“今個兒瘸子只要一個,但?我們不放心?,給他弄了倆。”阿銘停了板車,走上前說道,“你收兩?個,回頭你我二八分。”
後面的老廚子瞪大了一邊的眼:“你們二八?想吞了老子的?”
阿銘臉冷了,約莫是沒想到隔那?麼遠都被?聽見了,只能轉身陪笑道:“你那?份自然是跟我這八裡分啊,都行個方便,別讓掌櫃的知?道。”
老廚子似笑非笑,一派你我心?知?肚明的賊樣?。
阿銘暗暗咬牙,卻見那?落魄男人還?沒動作?,又轉身忙道:“季鐵,你可別嫌兩?成少,為了弄這兩?人出來我可是揹著大風險的,這但?凡要查,都是往我們客棧裡查,不像你們這些後面做事的,壓根沒人摸得到你們,是這個理不是?”
男人仍不搭話。
阿銘猛一拍板車,厲聲道:“給你臉了不是!這童老爺說這富貴得人人都有,責任人人都擔,才有你這份活計的,真?以為少了你一個送貨的就不成了?”
見嚇唬的竟還?是不成,阿銘又堆出一副憐憫的表情,紅臉白臉自己一個人全唱了:“我啊,也是心?疼你家那?病丫頭才好心?分你點活,蘭花這麼小?,生下來盡是遭罪,好容易有機會治了,你這個當爹的能不盡心?盡力?好好運了這兩?批貨,回頭拿你該拿的錢,給咱閨女?弄點補的,她一個人在京城那?麼遠的地方,怕是吃不好又——”
“蘭花沒了。”季鐵忽然出聲。
那?聲音像是生鏽的馬蹄鐵與戈壁的砂石相摩,粗糲沙啞,又帶著些恍如慘叫的尖銳。
烏雲裹著滾雷大軍壓境,星月黯淡,遠山的樹海波濤陣陣,掀起一道道俯沖而下的深色浪花。
“這……蘭花她……”阿銘像是一時沒能醞釀好悲慼的神情,只能幹巴巴地說,“節哀順變。”
“節什麼哀?”老廚子在後頭嗤笑一聲,“又不是皇帝娘死了能大赦天下的,甭說你丫頭死了,就是你死了,也得從棺材裡爬出來把這活兒準時幹了!”
阿銘忙附和?道:“季鐵,你別嫌他說的難聽,他這話糙理不糙,這可是仙家要辦的事,誤了時辰那?可是大罪過。而且你也別太難過,雖然你之前賺的都砸著治病去,剩不了多少,可等這賣賣做了,給你娶個大屁股大奶的媳婦還?是容易的,到時候多少兒子丫頭沒有?”
楊心?問冷眼瞧著那?那?群人,一點偷聽的興致都沒有。眼瞧著雨要落下,他伸手把立在他旁邊的紙人揣進了衣襟裡,免得一會兒弄濕了。
“季鐵!”眼瞧著這人似是當真?軟硬不吃,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阿銘也有些慌了,“這不是鬧著玩兒的!跟瘸子接洽的地方只有你知?道,你這不是在鬧脾氣,你這是在要我們死啊!”
“就一次,季鐵,這是最後一次了!等完事兒了,你就是要去地府找你女?兒我都幫你,管挖管埋,可現在你不能說不幹就不幹,全鎮人的性命可都捏在你的手上!”
隨著一聲近在咫尺的雷響,這場聲勢浩大的夏雨落了下來。
地面蒙了一層素白的輕紗,帶著些悶熱和?濕潤隨風搖曳,漸成的水流順著磚縫流淌,裹挾著塵埃和?泥土,一路奔向遠流的河道。
在那?的“人身劍鞘回魂”的傳說之中,有多少人被?嚇得留宿那?家客棧,多少人在夜裡聽見待宰的牲畜哭嚎卻以為是鬼魂作?祟,約莫就跟這雨水中的塵埃那?般,分明數不勝數,卻讓一場大雨沖得無影無蹤。
“此?人姓季。”楊心?問吐出了一口濁氣,翻身潛行到了簷下橫樑上,“可是跟季家有關系?”
紙人探出了個腦袋,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而是轉了一圈。
楊心?問不懂裝懂地點點頭,只能自己臆測。
這季鐵顯然只是個凡人,看這窘迫的模樣?也不可能是養在世家的,估計是季家不知?道出了多少服的遠親,平時撈不著宗親的好,幹起見不得人的差事時倒是深受仙門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