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和師父自然是被無故牽扯的。”陳安道說,“但眼下這一圈漩渦圍著他們轉,他們身邊並不幹淨。若是告訴了他們,怕會打草驚蛇。我此行要去平罡城,平罡城東側便是季家和長明宗的勢力範圍,師父和諏訾長老交往密切,驚動了諏訾長老,恐再生事端。”
這話聽完,楊心問只覺得自己舌尖都在泛苦。
他站了半天,這會兒又慢慢地坐了下來,雙手環著自己的膝蓋,腦袋枕在自己雙臂上,半晌悶聲道:“那我跟你去。”
陳安道一下沒聽清,又問:“你方才說什麼?”
“我說。”楊心問抬起臉道,“我跟你去。”
“……哪來的孩子話。”
“如何就孩子話了?”楊心問認真道,“我上山時日不久,認識的人也不多,不會在不經意間洩露了你的行蹤——你也是因為這個才告訴我的吧。而我年紀小,跟在你身邊瞧著更容易叫人放鬆警惕,若要問話,我比你方便得多。”
陳安道擰了擰眉,依舊不鬆口。
“況且,師兄你自己或不覺得,哪怕你換了身打扮,穿一身破爛,瞧著也不像尋常人家的孩子。我與你不同,從頭到腳都透著凡人的氣息,混在城裡沒有人會懷疑我是修士。我雖沒去過平罡城,但聽人聊得也夠多了,對那城比你熟悉的多。”
“再說,我已經通了靈脈,便是真的生了事端,我也能禦劍跑路,總不至於叫人抓住的。”
楊心問說著,半趴在桌子上,自下而上地看著陳安道,很有些裝乖討巧的意思。陳安道莫名地移開眼不看他,卻也被他有理有據的說辭所打動,一時間說不出再拒絕的理由。
沉默半晌,他才開口道:“……你身上還有傷,應當靜養些時日。”
一隻手立馬從他眼前拿走了那蓮花蓋的小盒子。
楊心問開啟了盒子,將裡頭的瓷盒拿了出來,看清了那瓷盒模樣,得意洋洋道:“你一進門我就在猜這是什麼,果然是給我用的藥。”
“肩上的傷非同小可,你這些時日,還是當臥床靜養。這藥是一位醫術高超的大夫所贈,你一日三次塗在患處,切莫讓傷口沾了水。”
楊心問想起自己的傷口才剛在樊泉裡頭泡了一遭,倒沒覺得什麼,反倒嬉皮笑臉道:“我身子骨硬朗,這藥又好,莫說三日,三個時辰我這傷便沒什麼妨礙了。我勸師兄,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方才我說了許多軟話,都是好言相勸,你若還是執意要一人前去,那我便也拿出些別的手段了。”
“你當如何?”
“說出來嚇你一跳。”楊心問的模樣瞧著像個欠揍的小雀,“你要不答應,我就去師父跟大師兄那兒告密。”
後山有兩個極大的石窟。兩者皆以臨淵賢者所創的筳篿啟天之陣為封印,左為正封,能出不能進,作為長老閉關修煉的場所,俗稱石門;右為逆封,能進不出,俗稱石獄。只有攜帶藑茅掛印者才能在這封印裡來去自由。
“從外頭看,什麼也看不到。”楊心問拿著一塊藑茅掛印,食指穿過掛繩,把它轉了兩轉,“連那種金光都沒有。”
陳安道幽幽望了一眼他手上隨時都想要飛出去的掛印,到底沒管,半晌說道:“靈力本身不會發光。那日在廟裡留的結界,是在原有結界上又附了一層光陣,用以威懾不軌之徒罷了。”
楊心問眨了眨眼,驚嘆道:“這樣多的法術,我瞧著都是金光閃閃的。原來修真之人個個都這麼愛顯擺,弄得花裡胡哨的。”
“在法術裡附光陣,是為了昭示磊落光明,不暗中出招,並非為了顯擺賣弄。”
“他們這樣說的?”楊心問露出了一臉“這你都信”的表情,像是瞧一個被離譜的水鬼故事忽悠得不敢喝水的小孩兒,“打架講究的就是一個‘贏’字,管他陰的陽的,能贏的才是好架。”
“在山上也就罷了,你若到了平罡城裡還這樣熱衷打架鬥毆,爭強好勝,回來便將《淵落本初》抄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