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些讀書人都喜歡想那麼多。
葉川白吃過晚飯,兩人在庭院裡散了會兒步,隨意走走消消食,之後葉川白又鑽進書房溫書,直到夜深才回去歇下。阿某精神本來就好,又喝多了茶,更是睡不著了,仰躺在床板上兩眼鰥鰥盯著頂上的床幔,如此便又是一夜。
時光流轉,一晃便是春闈之日。
春闈一共三場,陣仗擺得極大,熱熱鬧鬧的,阿某瞧著還當是要唱大戲了,可這場大戲與平日見過的那些又都有些不同,場外圍著一圈兒官兵,尋常百姓只能遠遠地看著。貢院入口的正門上掛著一副太極兩儀圖,旁人看著不過是一副神神叨叨的畫兒,阿某卻曉得這東西厲害極了,妖魔鬼怪若是想要透過這道門,只有得了畫主人的許可才行,不然就只有魂飛魄散的份。
但那畫主人可是當朝天子,而這春闈,正是替他選拔那些能為他開疆拓土治國平天下的人才,是一樁大事,他又怎麼可能會允許妖魔鬼怪進去搗亂?
如果冥冥之中當真有天意的話,那麼這些天子就該是普天之下最得天意青睞的人了。
阿某遠遠地坐在茶館裡,等著春闈結束。
因一些稀奇古怪的原因,春闈之試是不許交早卷的,除非這人不想得個好等第,或是幹脆棄權,要不然都得乖乖坐到最後。第一盞茶的工夫過去,那邊出來了幾個面色灰敗的中年人,接下來陸陸續續都有人離場,阿某不明所以,卻又不能進去一探究竟,只好沉下心來等著。
“這幾日都沒再見姑娘,還以為您已經離開扶都了呢。”
那茶館老闆親自沏了一壺茶上來,笑道。
“……”真的不想再喝了。
老闆見她盯著鮮亮的茶湯看,以為她是在想這茶的來歷,便介紹道:“這是前兩年番邦進貢的黃茶燈下客,雖不及我家的茶濃鬱甘醇,但勝在茶湯鮮亮,您也知道,總有那麼些風雅之人,並不是喝茶,而是看茶。”
阿某抿了抿唇,沉默不語,事實上她也蠻喜歡這種好看的顏色的。
“您在等人麼?”
“是呀,”阿某道,“他這三天都得在貢院裡面不能出來,我閑得沒趣,就來這裡玩了,你們的女先生又不在麼?”
上次在這茶館裡直到待到傍晚,都沒等到那傳聞中會變戲法的女先生出現,這次竟又不在?
“她呀,沒回來過,大概是到別處去了。”
“那豈不是連工錢也沒領?”
“不,說書先生的工錢是日結的,她的錢都付清了的。”老闆笑道,“說起來上次您的工錢我也還沒結給您呢。”
“我那也不算說書,本是為了報答你一壺茶,結果害得你丟了個跑堂的小哥。”阿某不禁也笑了起來。這就成了報複他那一壺茶了。
“那小子有本事,若不是家裡窮,早該同這些讀書人一樣進貢院裡搏一個大好前程的,他有心,遲早都是要高飛的,不是你的過錯。”老闆笑著擺了擺手,道,“那位白大人一進來啊,那小子就打好主意了,只等一個機會,您給了他這機會,不管是他還是我,都該是要封個紅包給您當謝禮的。”
“你和他關系很不錯?”
“啊,怎麼說呢,我算是他的義父吧。”
“這樣啊,那我這個紅包收得也不心虛了。”阿某故作深沉地點了點頭。
她說得不過是玩笑話,老闆卻很認真,當即取紅紙包了十兩紋銀,遞了過來,“不僅是這樣,那天白大人來過之後,那些讀書人都往這裡來,眼巴巴盼著白大人青眼,我這茶館裡的生意好了何止一倍。再說了這錢也不多,就當是個彩頭,祝您的朋友也能金榜題名,得償所願。”
阿某本不想收的,但聽見最後一句話,想到凡人大多講究這個,說這樣能沾些喜氣,讓人心想事成,雖知道即使沒有這份吉言,川白也一定能考的上,但她還是願意領這份情,總歸是多一分安慰。阿某這樣想著,便爽快收下,道:“那就借你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