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二公子抬舉,葉某心領。”葉川白笑吟吟地指了指百無聊賴站在一旁且面色不善的少女,道,“不過我這位朋友脾性大,不喜歡觀人下棋。”
實際上就算拋開阿某不談,他自己也不想跟這麼個不太識相的人有什麼來往。即使孤高自持,也總還是該要給旁人留幾分薄面的。這世間可知己者說多絕不會多,卻也不缺那麼一個。
何況這人——
說得難聽些,他算得上是哪門子知己?
徐清源倒也不多說,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站在葉川白身後的少女一眼,點了點頭,道:“如此,那就改天吧。”
“好說,那麼我們先行一步,不打擾二公子雅興了。”葉川白淺笑頷首,作一揖後率先轉身出了亭子。
阿某自然是緊隨其後的,他們倆都沒有過分在乎這件事,徐逢璧有心再說些什麼也不合適,只得作罷,冷冷地掃了自家兄長一記眼刀便匆匆離開。
他快步走到葉川白身邊,賠罪道:“祖父越過大哥二哥讓我掌家,二哥他心氣不順也是在所難免,還請葉兄莫怪才好。”
葉川白用眼角睇了若有所思的阿某一眼,好笑地道:“你多心了,我都明白的。不過……雖然這事不該由我一個外姓人來說,但是你我相交多年,也沒什麼話是不能相互說的。你好歹也勸著他們一些,這幸虧來的只是我,要是我父親或是伯叔也在場,再像剛才那樣,怕是要結緣不成反結怨的。”
“可不是麼,”徐逢璧嘆了一聲,輕聲道,“我也不瞞你,他這個人這副模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我也勸祖父也勸,這些日子明裡暗裡勸了不知道幾回,但也總沒什麼用。歸根到底,還不是因為權柄拿在我手上,話柄就落在了他們手裡。大哥是老實人,讓他做為了家裡好的事,他是絕沒二話的,可二哥卻總是咽不下這口氣。老話說以和為貴,但這種爭權奪利的事兒,哪裡就能輕易‘和’了呢。”
“那為什麼不把這權柄還給他們?”阿某不解地小聲問了一句,話音未落,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對,於是又連忙擺了擺手,補充道,“我不太知道你們這些事情,不過是覺得好奇才隨口一問的,不想回答的話就只當沒聽見就是了,沒關系的!”
徐逢璧噗嗤一笑,道:“姑娘說的哪裡話,這也沒有什麼想不想回答的。不是我不還給他們,只是生意上的事,關系重大,成則重振徐家百年輝煌,敗則一敗塗地。祖父當年將生意交給我也是有他的考量在的,我們做小輩的只是聽從罷了。況且……說句不大好聽的話,大哥二哥太過年輕沖動容易意氣用事,至少在眼下是擔不起這責任的。”
“哦,原來如此。”阿某恍然,咧嘴笑得眉眼彎彎,一臉燦爛,心下卻暗暗地琢磨著這話。
他這話裡話外的意思,無非是說徐止流和徐清源年輕沖動容易意氣用事,承擔不起重振徐家百年生意的責任,所以徐老太爺將所有的權柄放給了年紀最小的徐逢璧。
可這兄弟三人分明是一母同胞,受的教養也是相差無幾,怎麼就這徐逢璧如此與眾不同?又為什麼這人與自己的同胞兄弟不同,卻和遠在千裡外素未謀面的葉川白如此相似?
而最讓阿某在意的還不是這些,而是這個人的眼睛。
他的眼睛與常人沒多大區別,但每每半闔眼眸時便會露出一種鬱態。那種就像是在三山四海間漫無目的地輾轉漂泊、流浪了數百年從未有過片刻停歇的旅人才特有疲憊倦怠實在令人心驚,但這旅人心底似乎又有著某種支撐他始終前行永不停止的執著,所以才常常會用並不鮮明的嬉笑怒罵來掩飾。
同時阿某也注意到,徐逢璧的瞳孔四周有一圈時有時無的銀色,像是一副柵欄牢牢地圍住了瞳仁。她似乎是在哪本書上見過這樣的眼睛,但一時半刻間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還是找個機會向段煥問問吧,段大道長見多識廣,也許他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