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營帥府如今靜靜一片,只有隱約廚房裡傳出咔嚓咔嚓的劈柴聲。有一下沒一下的,像快斷氣而還未徹底斷氣的吊死鬼在呻吟。
這裡曾經是祝鳶兒主事的地,帥府裡眾人的吃食以前統統歸她管,仨廚子和小廝管她叫鳶兒姐。
一地的木屑,劈柴橫七倒八的到處亂丟亂放,曾經的井然整潔已不再屬於這裡。好好的一張圈椅被砍散了架,像具骷髏般散癱一地。
是擺在書房內的那一具,以前代表這裡無上權威的物件。
“咣啷。”
柴刀飛向灶臺,砸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跡,崩起的泥土磚屑打得慶生臉上生疼。
呼呼響像風箱般的喘息,力氣用盡後,慶生坐在了墩子上。
很久以前,幾個人一起時,常見劈柴的有倆個,一個是師兄成一,還有一個便是不得好死的狗屁師叔,那個殺千刀的貨。
過了幾個月,還是揪心的疼,死命想用對殺千刀的怨來緩解,可依然沒有用。
自從項杏娘告訴他,鳶兒只喜歡殺千刀一個,發下誓願做不成殺千刀的妾便情願去別處當一名姑子,他就覺得天塌了。從此所有事驟然變得索然無味,並開始去努力怨恨師叔。
師叔莫有錯。即使曉得,但他還是要努力去怨恨對方,想他的各種壞,想他被殺千刀。
“賣祖求榮,貪財好色,呸~。”
一口痰飛出老遠,特意轉開灶臺,吐向不成形狀的圈椅。
“哎呀喂,祖宗。”
慶生沒有聽到腳步,項杏娘已到了廚房門口,望見一地的狼藉,發出了少有的抱怨。
“大嫂。”
羞澀的年紀,做下些令自己臉紅的無聊事再正常不過。但杏娘顯然不能勝任問題少年訓導師的職位,連聽都沒聽過,儘管她腹中也有不下於王晚亭的墨水,和不下於王家麟的幹練。
世道一貫對能幹的女人不善待,杏娘也沒有男人們該有的雄心。
“祖宗,你何不將屋子也拆了,反倒讓大家省心。”
目前只有一個小廝,還被成一指派在洞子裡忙活些緊要事。這位猢猻不幫忙也就罷了,還將廚房折騰成了豬圈,這是哪一家的規矩,又是哪一家的管教。
“出去,快死出去。”
執起笤帚,一下拍在慶生背上後,杏娘挽起袖口開始收拾。
彈起灰在明瓦斜射的光柱裡,形成了一團漂浮變換的煙,想此時慶生的心情,遊離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