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一聽這話剛止住的眼淚又蓄滿了眼眶,連聲“我苦命的兒”,翠芸在一旁聽了忍不住道:“姨娘你有話便說,這般哭來我們聽了心慌。”
趙姨娘想著左右無法,只得準備將實話同寶璐說,先是問她:“謝大人可是要外貶了。”
寶璐點頭,謝嶠在京中名聲不太好,原先也得罪了不少人,此次外貶不知那些人要怎樣的大肆宣揚了,趙姨娘知道了也不奇怪。
趙姨娘隨即一拍大腿嚎哭:“我的兒,沈家不要你了,沈家要與你斷絕關系呀。”
寶璐在心裡訝了聲,雖然她對沈家早已不抱希望,但如今謝嶠一遭貶他們便迫不及待的與她斷絕關系,著實令她又寒了心。
寶璐淡淡道:“自打沈家將女兒送出去的那一刻起,在女兒心裡,女兒與沈家的關系已如同斷絕,只是姨娘仍在沈家,女兒不好十分絕情,如今沈家不過是將這話搬上臺面,姨娘也不必十分傷心。”
趙姨娘見寶璐這般說話,十分生氣,不禁拍了她兩下,道:“你這個孩子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不管怎麼說沈家對你也有生養之恩,你若是懂事就該同我回去,求求你父親莫要這般絕情。”
寶璐不願意,“父親這般狠心,女兒就算回去了,不過也是同六姐姐一般被羞辱一頓趕出來,女兒又何苦去自取其辱。”
趙姨娘愈發生氣了,起來便要打她,綠蘿、翠芸忙攔住,趙姨娘氣道:“你如今怎會如此絕情,你哪裡學來的這般狠心之話,那都是你父親、祖父。”
寶璐忍不住道:“娘,我回去磕頭求情又能怎樣,他們不認我便是不認我了,與其這樣還不如有些骨氣。”
趙姨娘一怔,不成想寶璐會說出這樣的話,拍著大腿大哭:“你若與沈家斷絕關繫了,便是與我也斷絕關繫了,我就你這麼一個孩子,你叫我該如何?”
寶璐知趙姨娘的擔憂,作為一個古代女性,她沒辦法自己養活自己,她的一切都寄託在沈宗榮身上,即便沈宗榮的絕情讓她心寒,但她又能怎麼辦,只能自己支撐下去。而寶璐即便知道她這般嚎哭是為自己擔憂,心中仍不免可憐她,含著淚道:“娘,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娘,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趙姨娘拍了半天腿,見寶璐仍是無動於衷也無辦法,又想著沈家已然絕情,寶璐又倔強不肯低頭,她也只得放棄讓他們修複父女關系的想法,轉而勸說寶璐:“女兒你聽我一言,沈家與你斷絕關系,如今你能依賴的只有謝大人了,他便是遭貶了也是官家大老爺,你要牢牢的抓住他,你也只有這麼點指望了。”
寶璐早先還在煩憂前途去路問題,煩惱如何留在京中而不與沈家有幹系。她煩惱了一日沈家倒是幫她解決了這個問題徹底與她斷絕了關系,如今倒也好,她所需思考的便是如何自立問題。
但寶璐瞧趙姨娘的情況,此刻萬不敢說謝嶠放她們出去之事,趙姨娘已然受了此事的刺激,如今再說這一項依趙姨娘的性子只怕要尋死覓活了。寶璐思忖半晌,委婉的探了探口風道:“謝大人尚未娶妻,日後未必能容的下我們這些人。”
趙姨娘眼風一橫,立刻聽出其中意味來,“若容不下你,你便如喪家之犬,左右都無去處。”一言罷,才發覺自己的話說的重了些,緩了口吻道:“女兒,你聽娘一言,你入了謝府的門便是謝府的人,如今沈家已與你斷絕關系,你又不肯向你父親求情,只好牢牢的賴住這謝府,便是死也要死在這謝府了。”
寶璐聽趙姨娘說的這般狠,當即有些悲憫之意,這五年只是塑了這身皮肉,說到底心中還存有一份不願依附男子之心,因恐到了那般境地連自尊也一併丟了,最後只剩一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怨婦,到了那時只怕她自己都會厭惡自己。
寶璐聽了趙姨娘的話語亦是明白一件事,京城也不能呆了,若是待在京城,趙姨娘便會知曉內情,屆時真不只是受一些嘮叨而已了。
趙姨娘見寶璐不言,又好言相勸,“趁著你年輕貌美,抓住謝大人的心,多攢些私己,多生幾個孩子,你下半身便有了靠。不似娘這般悽涼,統共只有你一人,如今還斷絕了關系。”說著又掩面哭了起來。
寶璐聽得悲涼,苦苦熬出一句:“娘,這世道女子真沒別的出路了嗎?”
趙姨娘泣聲道:“女兒,這都是咱們的命呀!咱們不認命不成,你縱使有比天高的心,奈何也無那雙鳳翅飛不出這四方院,只好顧好眼前的這一畝三分田罷了。”
寶璐聽罷,也留下一雙淚來,縱使她有顆“離經叛道”的心,在這大環境下亦是無法動彈,而趙姨娘這一番話在這種環境下當真是金玉良言了。
寶璐低嘆一氣,不得不低頭,“是女兒連累娘了。”
趙姨娘淚光盈盈一雙目看寶璐低著頭如霜打的茄子般蔫在那裡,心中猶不忍,伸手去撫她:“這也不能怪了你,只怪那些心狠的人,將你送出了門,如今見謝府被貶,那邊聖上又有起複之意急著與謝府撇清關系,害我兒在當中無辜受累。”
寶璐這才明白,沈家為何要與她斷絕關系,原來是謝嶠失了聖心,那邊徐成案回轉,他父親又有起複的希望,這才火急火燎的要與她斷絕關系。
寶璐冷笑了一聲,“如今沈家是皆大歡喜了。”
趙姨娘長嘆一口氣,“個個都歡喜,聽說聖上不太滿意謝大人在徐成案中牽連無辜,他們說像你父親這等有兄弟扶持的沒準還有起複的希望,連明生都有機會,這段時日被大老爺拘在家中日日讀書。”說著又看著寶璐道:“只苦了你一人。”
寶璐知她如今尚不能自立,更無法照顧趙姨娘,只得說些話讓她寬心,道:“事已至此,娘也不必太為我擔心,你回去照顧好自己便罷,女兒自會照顧好自己。”
趙姨娘聽罷也只是長長嘆一氣,也沒別的話說,絮絮不過說些讓她好好抓住謝嶠的心話,坐了半晌方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