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尷尬的沉默著,終究寶璐耐不住,不自然的清咳了聲,先道:“這段時日天氣倒好,後頭花都開了。”
寶琪“嗯”了一聲,似對這個話題不大感興趣,低著頭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寶璐吃不消這種尷尬的場景,剛想再找個話題扯個一兩句便準備告辭,突然寶琪抬頭問她:“趙姨娘這幾日可有同你說起你的親事。”
寶璐這個時候應當是做嬌羞狀,能臉紅更好,但打小就沒這種古代女子的心歷路程,實在是裝不來,又見寶琪急切,她嬌不嬌羞著實沒人關心,便道:“婚姻大事自有父母長輩做主,姨娘怎麼會和我說這些。”
寶琪冷哼了一聲,隨即意識到不妥,又換了神色朝寶璐貼近了幾分問:“如今京中正是多青年才俊的時候,明年你便及笄了也該考慮了,那些有適齡小姐的夫人們早就開始打聽了,趙姨娘不是個遲鈍之人,我就不信她沒什麼動靜。”
寶璐看著寶琪急切中帶點焦慮,突然想起那日許姨娘所說之事,心中已明瞭,寶琪如今不樂為哪般、焦慮為哪般。原寶瑩說親之時,還未定曾家,府中上下已是一片相看之勢,連她們都聽了三瓜兩耳,張家、李家、世侯家、國公家的都有耳聞,老太太更是常將葛氏叫到跟前熱切的討論,雖說沒想到最後花落曾家,但老太太那股關切的勁頭掩蓋不了。如今寶琪也及笄了,雖說此事急不來,但這段時日確不曾聽到哪個長輩提起這事,只許姨娘倒常往鄭氏房中去。
寶璐思及自己二人的身份,又想到寶琪的處境,心中不免憐憫,寶琪今日怕也是實在無人可說,才會軟了腔調讓她留下來。
寶璐安慰道:“老太爺慧眼如炬,子孫之事哪個不是安排妥當,我這邊言之尚早,你的只怕老太爺已是心中有數的。”
寶琪聞言,果有些按捺不住的喜色,眼眸晶亮的問她:“你說的是真?”
寶璐點點頭:“老太爺清高又愛才,若非舉人、進士出身還怕入不了他的眼哩。”
寶琪臉上慮色一掃而空,取而換之是喜不自禁:“對、對、對,那等粗鄙庸俗之人,老太爺還怕他壞了咱們的家風哩!”
寶璐道:“六姐姐也莫懷心事,這事長輩們自有主張,咱們只消做好本分便是。”
寶琪紅了臉,嗔了寶璐一眼:“誰懷心事了!”此時寶琪心情已大好,多日來的困擾豁然開朗,雖說不是準數,但她想著怎麼也八九不離十了,再看寶璐這會倒沒趁機取笑反是真心實意的,心中也生了些真心實意的感激,遂放下了那股子針對之意,倒是親熱挽起寶璐的手一同去問安去了。
寶璐見寶琪拂去陰雲,也不再多說此事,瞧她今日也是真心實意同她親近也不拂她的意,二人一同去正屋請安。
走進穿堂,正屋掩在庭中槐樹新長出的翠葉之後影影綽綽,寶璐、寶琪二人攜手而入。
晨曦微拂,寶璐微眯著眼,目光落在這高牆之上,嫡出如寶瑩尚不能自己做主,又何況是她們,未來不知是何等模樣,寶璐沒來由的心一悸。
今日因是寶琪及笄,沈老太爺、沈老太太亦親自問了幾句,並讓劉嬤嬤端出了一套女四書並針線若幹給寶琪寓意知禮儉勤。這是沈家的傳統,沈老太爺給每個女兒都是這兩樣,即便是原先在宿遷,寶珍她們也曾收到,一視同仁。
寶琪接下這兩樣,分明鬆了一大口氣,這意味著她同別的姐妹並無分別。
沈家並非奢侈之家,府中姑娘及笄並無大操大辦之習,況這會又是庶女,鄭氏也懶得操辦,正屋出來後在自己房中給了寶琪兩只新打的簪子便算及笄禮。其他人等,如程氏主持中饋自然不能不有所表示,送來了一匹時興的四合如意雲紋樣綢緞,其餘的便以院房為單位,大房送來一對金鐲子,二房送來一副碧玉耳環並玉墜子。
入夜,杜鵑邊理著這些禮物邊不時給寶琪說道。寶琪有些心緒不寧,這些東西也引不起她的興趣,她坐在炕上,一隻手搭在炕幾上託著香腮。
“吱呀”一聲開門聲,杜鵑回頭去看。
只見漆黑的門外探進一人,珠釵簡樸、神色小心卻是許姨娘。
杜鵑忙喚了聲“姨娘”上前迎她進來坐,又為她倒了一杯茶。
許姨娘前十幾年的日子在當丫環中度過,後十幾年日子雖抬了姨娘卻在冷落中度過,實在不適應別人這般待她,即便坐下也是侷促的只捱了半張圓凳,看著杜鵑為她忙活著倒茶心中十分不安。
“怎麼遲還過來了?”寶琪微微皺了眉。
許姨娘忙站起來朝炕邊走了幾步,臉上帶著幾分歡喜與討好的笑,從懷中拿出一個包裹來放在炕幾上,左右翻開布包,裡頭有鞋、有衣、還有一副金閃的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