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不到全臉,但只是頭發和眉眼,就已經共同編繪成了一個青春期的夢裡會出現的畫本子。
虞小文感覺自己的呼吸像大象一樣慢,心跳像小鳥一樣快。
虞小文一定是剛才腎上腺素飆升一時降不下去發瘋了。他忍不住繞了個圈,找到活動室的正門,推門走了進去。
他在門口蹭了會腳尖,就在活動室的最後一排,最遠離少年的位置,一個在窗簾陰影中的、堆滿了落灰器材的晦暗不明的角落坐了下來。
活動室的棚頂很高,窗外風中的紅莓花很盛,它們一起吃掉了很多光線。於是一束束黃昏的陽光進來後並不像戶外那麼燦爛明亮,而是朦朧地搖擺著。
這位同學手指夾住頁角,隨意攤在書頁上。與上半身的端坐不同,他在桌下伸開著長腿,球鞋被寬松的校服褲腿蓋著,偶爾動一動,鞋帶上的蝴蝶就露出一些。
畫本子裡的男生抬頭看了虞小文一眼,空氣裡的浮塵立刻全都變成了無害的小精靈。虞小文就慢慢低下了頭,往晦暗裡縮了縮。
虞小文有些後悔進來了。太沖動,光想著看人家,沒想過人家也會看他。他鼻青臉腫的,頭發蓬亂,上面還沾著些結片的餿牛奶。
男生站起來,轉身走到儲物櫃那邊去。他開啟一扇櫃門,取出些東西,然後走到角落的清洗池旁邊放下,又走回自己的座位去坐下。
“去洗洗。”
虞小文呆了會,順從地貼著牆根走到清洗池旁邊去。那裡有一塊毛巾,還有一個小藥箱。他洗了臉,沖了沖頭上的牛奶,然後拿毛巾蓋在頭上,邊擦,邊轉身往回走。
男生說:“處理傷口。”
虞小文一愣,脫口而出:“不用。”
“用。”男生說,“你自己弄。”
“……”
虞小文很少見地聽了話,走了回去。他開啟藥箱,拿出一些創可貼,拆開後隨便招呼在一些摸起來疼的地方。
“……對著鏡子好好貼。膠布不要貼在創口上。噴霧你帶走每間隔三小時噴一次。”少年並沒有回頭,仍然用後腦勺對著他說。
虞小文站了幾秒,又走到不遠處的落地鏡面前,重新調整了臉上的創可貼。
“現在你可以走了嗎。”少年說。
虞小文:“。”
“謝謝。”他只能說這兩個字,然後離開了活動室。
他神使鬼差,又繞了半圈回到紅莓花樹後面去。
窗子裡的少年皺著眉,時不時抬手抓嘴上的止咬器。
……即使自己不舒服也還是幫了我。
就像……
頭上的雨被一把黑色的傘罩住,然後帶著止咬器的apha問他,“需要幫忙嗎,長官”。
虞小文眼睛閉不住了,他就睜開眼睛,從回憶裡出來,重新投身寂靜的現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