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臺星,應變無停。”
唱經聲不停的在園子後院裡環繞著,那聲音裡像是在呼喚著什麼?又像是在向神靈乞求著什麼?
“是外婆在祠堂裡禱告,她是信神的,吃飯前都要禱告的。”昊然不以為然的回應著。
“哦。”我若有所思,只覺得心砰砰的跳著。
“怎麼?是吵到你了嗎?”
“不是,外婆一定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我感覺她聲音裡透出一股悽美之境。”
原來又是外婆?這位阿婆,讓我不自覺的也回想起了自己的外婆,晚年的外婆,自從外公去世後,他們家堂屋的大門,曾經的門庭若市,變成了一扇只有風偶爾才會吹開的門。
也許是她對死亡的恐懼,也許是她無法忍受漫漫長夜裡青燈孤照時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時起,她也信神了,和這位唱經的阿婆一樣,吃飯前也需要禱告,不同的是,外婆,總是喜歡往外跑,明裡是去傳道傳神,暗裡我覺得是她害怕一個人的房間。
風燭殘年,還長年在外奔波著,怎抵擋過風霜雨雪的摧殘,時間一天天過去,也不知道是外婆在外遇到了什麼刺激了,還是信神走火入魔了,也就是說神並不能保佑她長命百歲,神並不能幫她趕走對孤獨對未知的世界的那份恐怖。這信神,信著,信著,她變得就像一隻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灰老鼠,又像一隻靈魂無處可寄的受到驚嚇的灰兔子,四處亂竄著。
如果年輕時的外婆像一隻母老虎,花孔雀,掌握著家裡財政大權,威風凜凜的; 晚年的她的確像一隻年色已老的灰老鼠,乾癟,柔弱,無力,她卻不知道自己的處境不如當年了,還是用年輕時那般架式,命令兒孫們也要跟著她信神,她一生中生了五個兒女,都各自在外有了家業,挺忙的,兒女們都不從,哪裡有空跟著她去傳道的,也只能躲著她了。
我的母親聽聞後,才把外婆接到了自己家裡來。
人之將去,其言也善,其實晚年的外婆心地也如兔子般的善良,善良到我給她買幾瓶桔子罐頭,送進她的屋裡,她都會熱淚盈眶,伸出那雙乾癟的只剩下一層滑溜溜的青皮包裹著的手,緊緊的握著我的雙手含著淚叮嚀著:“崽啊,你留著自己吃,你留著自己吃。“
其實我能讀懂她對自己門庭清冷的那份無奈,對死亡的那份恐慌,可是我沒有能力幫她趕走孤獨,趕走即將到來的陰間裡的黑白無常。
她時常像一個可憐的小孩子一樣向人間乞求著,乞求著,向蒼天乞求著,乞求著,那時,我原以為,外婆之所以那麼害怕死亡,是因為她曾經的生活太苦了,人間的福都還沒有來得及享受,就不得不去往另一個世間了,她的下一站即將去往聖樹梵城?還是十八層地獄?誰也不知道,那種對黑暗的恐怖,及對人間的不捨與不甘,各種情感交織在一起,才形成了那樣一個可愛可憐又可惡的她。
但是,昊然他的外婆,應該在人間該享的福都享過了吧,她還在害怕什麼?她又在求什麼?
我突然覺得:一個人對功名利祿,榮華富貴的追逐,是不需要學習的,生來就會。
而對孤獨和死亡及對生活中各種不確定性這幾門功課,是需要練習的,越早練習,越好。
應對日常生活中各種不確定性,那才是最折磨人的,也有太多的人太喜歡追求所謂的確定性,不能忍受內心的煎熬,他們選擇了反其道而行,千方百計想著的去改造他人,操控他人,惡,也就這樣產生了。
還好,孤獨,對於我來說,根本不就是一個陌生的詞兒,從沒有過門庭若市,也就談不上喧華落幕。
我不是一個家族的崇拜的人,小時候有一些對家族的依戀,越長大,那裡越是成為了我千方百計想出離的地方,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我只覺得家族,他就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我的心間,他又像一條扯也扯不斷的麻繩,捆綁住了我的雙腳,讓我無法自在行走。
很多時候,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女人?她們會把一個男人當成歸依,當成信仰?
那這樣不是,又從自己家族掉入另一個家族嗎?如果自己的家族是一個火坑,那不是從一個火坑裡又陷入了另一個火坑裡了嗎?
家族,也是一個小社會,比社會還更復雜的小社會,那裡也有高低貴賤之分,關鍵的是,那裡是一個女人付出了,還沒有工資的地方;那裡是一個女人不能擁有自我意識,也不需要過於獨立的地方;那裡是一個女人需要熬歲月的地方。
身處在大家族裡,我總感覺自己頭頂有一雙雙無比龐大的大手,他們是俗世裡遊戲規則的制定者,是他們設定了女人的去處,也設定了其它處在弱勢群體的去處。
我想出離,趁有生之年,擺脫那雙無比龐大的大手,給我設定命運程式的大手,因為在這雙大手之下,我一點兒也不好受,既然不好受,為什麼還要呆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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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那雙無比龐大的大手的並不可怕,他只是半個人,甚至是個機器人,操控著所有人的命運。
不管那無比龐大的手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只知道人是需要意識拓展的,從自我意識,逐漸的走向他人意識,組織意識,宇宙意識。若一個活生生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時?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玩意兒時,就去談什麼家族搞什麼拼團?那是彈綿花,彈毛線,只會越彈越亂,越彈越渾,最終成了一鍋混沌一鍋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