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笑道:“和你太太我客氣什麼?我這一輩子,不就是希望你、珠哥兒、寶玉都能過得好麼。珠哥兒現在是有前程了,你也在太孫府立住了,就是寶玉……我這想起來,就覺得是老祖宗把他給慣壞了。去年的童子試也不去考,那賈芸如今都成了秀才!”王氏見著女兒就忍不住抱怨起來了——畢竟家裡頭沒人聽她抱怨這個,對著賈政、賈珠方正的臉,她不敢說出口;對著寶玉?嘿!寶玉那個臭小子一條心朝著老太太,肯定容不得自己說老太太的不好。
元春聽得前幾句還好,聽到了後面幾句越發不像話了,於是輕輕搖了搖頭:“太太,老祖宗是真心疼寶玉的,又怎麼會慣壞寶玉呢。再者說,寶玉如今這樣的名頭,我也聽過呢,咱們府上還摻了一股香皂的事兒,殿下也數次誇寶玉機靈懂事。要我說,殿下很是欣賞寶玉,若是太太以後擔心寶玉的前程,我也可託殿下給寶玉尋個差事的。”
王氏一聽,高興啊,她是不太懂朝堂上的事兒,也不知道那太子如今和齊郡王鬥得和烏雞眼似的,只覺得皇太孫,未來的東宮、未來的皇帝都記掛著自己小兒子……女兒真是個貼心又好的,比臭小子們強多了:“此話當真?會不會你開口了惹得皇太孫殿下不悅?”
賈元春答道:“自然不會,殿下與我說了兩三回了,都透著欣賞寶玉的樣子呢。”
王氏這下子開心了:“那臭小子,就是有些小聰明罷了。此事……暫且不急,等你肚子裡,我的乖外孫生出來了,再說罷。反正寶玉還小,再緩兩年尋差事也行。”
元春偷笑:方才太太還在抱怨老祖宗寵溺寶玉,現在她自己就露了餡兒,同樣也是溺愛得不得了的。這樣被嬌寵著長大,寶玉從小都不嬌氣,也是殊為難得了。
母親對自己也是體諒的,擔心自己懷著身子與殿下提要求有些不妥,有仗著懷孕就作妖的意思,叫自己先不要開口。元春心裡頭暖暖的,便應下了。
也幸虧此事緩了一緩。
王氏回府之後去與老祖宗請安,悄悄說了元春的意思,賈母眉頭一皺:“你做的很對,寶玉年紀還小,先不要與太孫殿下提這事兒,不然倒是顯得我們太輕浮了。”
其實王氏想說,寶玉已經十三了,再過兩年就可以看媳婦兒,不是小孩子了……分明不記得剛才和元春說她弟弟年歲尚小的事兒了。
賈母眼見王氏還是有些意動的樣子,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老二媳婦啊,人是不蠢,就是缺了點遠見。
於是賈母只好把朝廷裡的現狀掰開了說:“如今太子和齊郡王,很有些那個的意思。咱們這樣的人家,往日裡有什麼值得太孫惦記的呢?如今卻是這樣的暗示與招攬,恐怕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也不是那麼容易叫人吞下去的。”
王氏是不懂外頭的事兒,被賈母提點了才發現,自去年起,一些宴會上,每每總有哪幾家的夫人相互別苗頭,現在回想起來,倒好像不是單純的後宅爭鋒了:“哎呦,可是大丫頭她……”她入太孫府這麼多年,自家早就被歸做太孫一派了吧?
賈母嘆了一口氣說:“好歹,明面上皇太孫還沒參與進去。寶玉啊,我寧可他自自在在地搗鼓搗鼓小玩意,練練拳腳,也好過去參與這樣子一個不慎就粉身碎骨的事兒。”
王氏被嚇住了,恨不得立即就再去太孫府和大女兒講清楚其中利害關系。不過理智阻止她這樣冒失的行為,只好想著盡快再去一趟,好把事情說明白了,叫元春不要再對皇太孫提兄弟差使一事。
又過了一個多月,王氏厚著臉皮又往太孫妃小胡氏那裡遞了帖子,然後給含糊著給元春說了,寶玉前程的事兒就先不勞煩太孫殿下了。
元春先時還有些不解,然後看太太眼神閃躲,便是恍然大悟:“太太以為這是我替太孫殿下招攬人麼?可真是叫女兒傷心。女兒確確實實是擔心寶玉日後沒個好前程,才……若是要替殿下招攬人,豈不是大哥哥更合適?”
王氏看女兒眼眶子紅了,連忙說:“大丫頭,你有著身子呢,可不能哭!我這也不是疑你啊。你也曉得,我整日裡就在後宅圍著柴米油鹽打轉,哪裡能想到這麼多?是老祖宗說的……”
元春止住了眼淚珠子,往榻上一歪:“既是老祖宗說的,那此事便作罷了。太太只要曉得,我從來都只有盼著寶玉好的心的,也便是了。”
“你是我肚子裡出來的,我能不知道?”
……
此事便算是揭過去了,回頭皇太孫再說起元春親弟弟的時候,元春只說他年歲還小,且沒有定性,恐怕要是交給他什麼差使,自己還要擔心弟弟會不會壞了太孫殿下的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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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前,閩北郡王府和蘇北郡王府完工,沒錯,這意味著歷時兩年多,賈政終於“獨立”完成一項大工程,他覺得自己的白頭發都多了好些。當然,這也不是沒有好處的,至少因為蘇北郡王砍掉四成的建造預算,叫賈政領著許純安跑了很多地方,就想著怎麼用盡量少的錢採買盡量好的材料,很是把京城及附近的建材原料價格摸個透徹,現在下頭的人等閑沒辦法用比如說“牆灰五十文一擔”實際大約二十文)的報價來騙過賈大人,人家心裡頭清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