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病弱蒼白的男人大手猛地一抖,茶水漾出大半,他嘶啞著聲音問:“李忠,你讓他走了?”
緊跟著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李忠忙伸手接過茶盞放在一旁,也顧不得去擦被打濕的被褥,一邊給皇上抹著前胸順氣一邊道:“相爺沒走,他親自在榻前守了您一下午又大半宿,後來累得暈過去了才挪去了隔間,現在應該還沒醒呢。”
殷無殤這才聽明白了,穆溪知沒走,只是:“他暈倒了?為何會暈倒,病了嗎?”
李忠瞅了眼跪在地上的甲一,但想到甲一那言簡意賅的說話方式還是算了,就算尷尬也還是他自己來說吧。
“皇上,崔太醫說相爺是前兩日身體過度勞累還沒恢複過來,還有就是,聽說相爺後背上擦傷有點嚴重,導致有些發熱,但崔太醫說了,都沒有大礙,養幾日就能痊癒。”
他沒敢說自己親眼看到了相爺身上的傷,因為從前皇上與相爺歡好之後那可是連洗漱擦身都親自動手伺候,不讓他們這些人奴才近身的。
若是讓皇上知道他看到了相爺沒穿衣裳的樣子,雖然只是上身……那估計也得把他的眼睛給扣了吧。
“他現在在哪兒,朕去看看他。”
殷無殤說著掀開被子,就要下地。
李忠知道這時候勸肯定也勸不住,索性趕緊蹲下身拿了鞋子替皇上穿上。
殷無殤站起身時看了甲一一眼,道:“你起來吧。”
然後便對李忠道:“帶路。”
李忠將皇上引至隔間,見裡面沒有旁人,便也悄悄地退了出去,動作很輕地關上了門。
殷無殤往榻邊走去的時候心跳得很快,昏暗的屋子裡,他目光死死地鎖著躺在榻上的人。
隔間原本是給學徒住的地方,所以陳設更加簡陋,穆溪知清瘦的身軀躺在窄窄低矮的榻上,身上蓋著薄薄的被子,胸口呼吸很淺,看不到什麼起伏,安安靜靜,無息一般。
臉上那張平凡的面具已經卸去,熟悉的面容呈現在眼前,水墨畫般修長好看的眉眼,白皙的臉頰浮著一層病態的潮紅,水紅溫潤的唇瓣……
一切都是他思念入骨,深深刻在靈魂之上的,熟悉的模樣。
“溪知,真的是你嗎?”
殷無殤坐在榻前的凳子上,神情有些恍惚地呢喃。
他伸出手摸向對方的臉頰,以確定這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又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