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在旁,戰戰兢兢,熬的一鍋濃參湯,半碗也沒喂進去,喂多少便吐多少,如今看著,是出?氣多,進氣少……不過?勉強拖著些時?間罷了,若是這位出?了事,只怕在場誰也討不得好!
時?老侯爺坐在太師椅上?,面?沉如水,聽見腳步聲,倏地睜眼,眼中迸出?希冀:“如何,大郎,你可尋到了法子?”
時?宴朝緩步而入,聲音低沉:“若早知他會?做出?這等錯事,當初就該把他送回東海……阿翁,天子面?前,你怎敢縱容他胡鬧?”
時?老侯爺一怔,沒想到時?宴朝開口,竟是在怨他。
他心中突兀生出?一股火氣,然而見得時?宴朝眼下淡淡烏青,到底是沒有發出?來,苦笑著道:“大郎,你弟弟怨我偏心,說你進了奉辰衛,一躍而上?,順風順水,他卻?只能在東海吃苦。前些日子二郎回來,說他有了一番奇遇,修為精進許多,我原本是不信的,他卻?說不若讓他在小比上?牛刀小試一番,我心中的其實半信半疑,可那小比上?,他不就勝了麼?”
也正是因?此,才貪心不足,見陛下並未有責罰,允了入奉辰衛,便當是既往不咎,又想要更?進一步。
誰知生出?了這樣的禍端!
時?宴朝面?沉如水,想起祖父幼弟一番籌謀,竟然是瞞著他,不教他知曉半點。他道:“他從小錦衣玉食,後來開蒙,又延請名師教養,這也算得是吃苦?阿翁,你這樣溺愛,只會?害了他。”
“大郎,你去了蓬壺,他卻?沒有選上?,你怎麼知道他心裡有多苦?”說到這裡,時?老侯爺又生出?些怨氣,語氣驟然激動,“若是當時?烏蘭撒羅連勝之時?,你下了場,你弟弟又怎會?強出?頭,又怎麼會?生出?這些風波事端?他便是再爭強好勝,心裡都是尊敬兄長的。”
“你為何不下場?”時?老侯爺盯著他,亦有審問的意?思,“這比試原本就是為你備著的,多少人等著你出?手?你卻?作壁上?觀……你不要說是因?為那把‘別?春水’是白?帝城流出?的佩劍!這等門戶之見實在太過?狹隘,那比試爭的是大雍的顏面?!若烏蘭撒羅不挑釁,若你弟弟不上?場,便也由那鐵勒王子贏嗎?”
時?宴朝太陽xue突突突直跳,面?前是時?老侯爺厲聲疾色,陡然間又想起奉辰殿前寧離沒頭沒腦的話語。
——別?春水並非白?帝城之物。
難道竟然是他錯了?難道那時?他就應該下場?
難道此間種種,皆是因?他自拘而起?
“如今那還說這些?”時?老侯爺發過?頓氣,又生頹然,“沒有人肯出?手相救嗎?”
建鄴的幾位入微境。陳則淵尚未回京,五慚大師遠遊佛國,奉辰衛中蕭九齡滿面?厭惡,而武威衛薛定襄更?是一口回絕。寧離教他去向陛下請罪,但是在陛下眼中,二郎乃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他猛地屏氣,竟覺喉中一甜,緩緩嚥下,自袖中取出?一隻長頸白?瓷瓶。時?宴朝沉聲道:“陛下開恩賜藥,服用後可解二郎氣血倒沖之苦。但性命雖然保住,往後武道之路卻?斷絕,只能如平常人生活。”
時?老侯爺見他掏出?瓷瓶時?,目中尚且迸出?驚喜,聽了這話,頓時?止住,斷然回絕:“那怎麼能行?,二郎素來心高氣傲,你若是告訴他往後成了廢人……他還不如去死!”
時宴朝只捧著那隻白瓷瓶,默不作聲。
這已經?是陛下開恩,便是這點恩典也是殊為不易。
時?老侯爺面?目枯皺,忽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你師父呢,你去求一求你師父,李島主定然有法子!”
時?宴朝聲音幹澀:“蓬壺遠在天邊,二郎捱不到那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