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吃飯。”裴昭示意內侍將?一瓷白湯盅放在他案前,“先前正是?向奉禦討了方子,務必將?你養的氣血充盈。你若是?教我成果有虧,必饒不得你。”
寧離:“……”
寧離當真是?哭笑不得,心想?自己?這身體還用養什麼?那破了的口子早就好了,偏偏裴昭這般小題大?做。
他揭開盅蓋,見得裡?邊兒是?當歸生薑羊肉,早就燉得軟爛至極的。入口那羊肉都快要酥化,果然?是?驅寒補血,千古溫補第一湯。
那還有什麼說?的?自是?將?家書暫且拋在腦後,細細用了這頓午膳才是?。
兩人在內殿小憩了片刻,寧離心裡?存了事?,起來便要出去,卻被人喊住了:“寧寧。”
他只道裴昭還在夢中?,卻不想?已經醒了。
當下轉身來,被輕輕撫過?了面頰,溫厚且珍重的。
“無論沙州如何,建鄴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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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懷抱突兀且熱烈,緊緊地將?他擁住,幾近於哽咽,那其中?心緒激蕩,沖撞著?不得出。
裴昭目送寧離出殿,心中?卻很是?森然?的想?著?,寧複還究竟寫了什麼,竟教寧離情緒激動至這般。聽寧離話語仍是?維護而親近,那求得的答案應是?肯定。還是?說?沙州有暗變,只是?如今建鄴不曾查探到?
又想?或是?那答案不如人意,只是?寧離困於養育之恩才維護。若寧王生出悔意,寧離世子地位有變,自己?少不得扣住那玉牒,不容任何更?改,彈壓下所?有請換世子的奏摺。
寧離渾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出了式乾殿後,一時逡巡,最後獨自去了淨居寺。
古柏蕭蕭,參天?蔽日,淨居寺中?風景清幽,和從前來時並沒有兩樣。
寧離心知這寺中有一老僧,必然?對當年過?往瞭如指掌。
然?而從前並不曾問歸喜禪師住在哪一處,這一時興起,悄悄地來了,也無人可?問。他隨意漫步,順著?石階到得舊日禪房,見臺階下小池幽幽,潭水清冽,不由得想?起了從前。那時自己?想?要《春歸建初圖》,悄悄潛入宮裡?,沒想?到被人發現。後來慌不擇路在這小潭出水,正是?在禪房裡?,又遇見了行之。
行之那時候,已經知曉他身份了罷。
自己?夜闖皇宮,做得馬虎莽撞,竟然?也被不動聲色壓下去,後來城中?沒聽得半點流言。
也因此陰差陽錯,將行之當做了暗衛。
行之竟然也不說,就將?他瞞著?,任由他猜錯。
寧離若是?要計較,大?可?以尋著?這一樁事?情挑刺,被欺騙被隱瞞的感覺並不好受。然?而他親眼見過?了裴昭昏迷不醒、生死不知的時刻,又覺得那些都不重要。
餘毒跗骨纏身,內傷反複發作,想?要活下來都那樣不容易。
暗衛又如何?皇帝又如何?
於他而言,都是?冬日午後,隔著飛雪在院牆那側贈與他一枝梅花的裴行之。
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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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時寧離面上微微露出笑意,正是?一派心蕩神馳。他心道這宮室中?不知哪處有梅花,且容他也去採一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