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嘆道:“你多想了。”
寧離頓時蔫蔫的,耷拉下去,不說話了。
裴昭心道,怎可能逐出建鄴?若是真將皇帝惹怒了,等著的下場只有幽囚圈禁,從此不能離開帝京半步……哪裡有什麼可能,被逐出京城?寧離天真,竟還會有這般想法。
他眉目不動,神情平和,聲音亦徐徐緩緩:“若想要出建鄴,也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寧離頓時眼睛一亮:“什麼可能?”
裴昭輕描淡寫:“流放三千裡。”
寧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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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離便是再不明白,也知曉這是決計不可能的了。
他眉毛一擰,正想與裴昭說,不要與自己開玩笑,忽然間又想起來什麼,登時言辭一頓,眸光離合。
裴昭已經悉數收入了眼底,方才本是說著玩笑的,可是寧離這樣神情……
果不其然,便聽得寧離道:“若是願意,當真可以犯個什麼事,然後流放三千裡麼?”
裴昭不想他竟有此語,一時無奈:“流放之地,大多處於邊疆,氣候惡劣,環境艱難……你且莫要想了。”
“我明白的。”寧離點頭,“可是沙州外邊兒,我也見過流放的來的罪眷呀。”
裴昭一頓,忽然間後悔,只因為他想起了寧離的出身之地。沙州遠隔建鄴千裡,黃沙漫卷,瀚海萬頃,若真要算起來,那也是一等一的苦寒之地。
戍守邊疆,在大多數人眼中,只怕都算不得一個美差。
而寧離正是在沙州長大。
這樣惡劣的氣候,嚇退不了他。
裴昭沉默半晌,緩緩道:“你想被流放?”
寧離頓時點頭:“所以有操作的可能性麼,行之?”
那一雙望來的眼眸裡滿含著期待,然而迎著少年的面頰,裴昭卻是殘忍的搖了搖頭:“沒有。”
“當真沒有?”
“自然。”裴昭端起茶盞,淺淺的斟了口,徐徐道:“流放與斬首,向來只在一線之間。大雍律令你研讀過多少?過往判例又知曉幾何?若是弄巧成拙,指不定就要枉送性命……你總不想人頭落地的罷?”
寧離:“也……也不至於罷。”
但這樣說著,自己知道理虧,眼神說不得也有些遊離。
裴昭微微一嘆,心中還有另一句話,並不曾說出口:何況你出身沙州。
以寧氏之地位,除卻犯上作亂、謀逆大罪,有誰敢當真動寧離?
那不啻於一道護身符。
但這一層考慮,卻並不必言說。裴昭注目著寧離:“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你已經到了建鄴,註定要待上三年時光,不若好好想想,日後怎麼過……總不能時時刻刻都想著逃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