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結束的時候,外邊的天色逐漸大亮,即便隔著床幃,即便閉著雙眼,依然能感受到那一縷縷從縫隙鑽進來的日光。
穆溪知伏在床褥裡,臉上的潮紅半晌沒退,在殷無殤替他擦拭時連手指也不想動。
城中藥鋪盡空,徐文軒早就將賬冊整理妥當,但聽聞相爺病了,所以拖了好幾天才前來稟報。
他帶著賬冊敲開後門,說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侍衛才帶著他往裡走。
他一路都低著頭不敢隨便張望,直到進了主院,看到一個人正坐在不遠處的廊下吃茶,便走過去問道:“這位大人,聽聞相爺的病已經大好,下官已經理清了藥材購進的賬冊,特來請相爺過目。”
李忠抬起眼皮瞧了瞧,見是個面生的年輕人,不由問道:“你是何人?”
薛文軒回答道:“下官是戶部主事薛文軒。”
原來只是個六品小官,難怪不認得他。
原本這樣微不足道的人李忠是不會搭理的,但聽此人說要向相爺當面彙報,那應該是相爺認識的人。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進去通報,昨夜屋裡頭整整鬧騰了一宿,直到剛才那動靜方歇,相爺指不定累成了什麼樣,哪有精神頭看賬冊?
於是微微笑了笑,回答道:“相爺的確已經大好,但疫病傳染性厲害,相爺憂心會染給各位辦差的大人,今日不見客。若是這賬冊急著讓相爺閱覽,那便留下,稍後雜家替大人遞進去?“
起先薛文軒沒覺出什麼,直到後面這“雜家”兩個字落進耳裡,臉上才露出微微愕然的神情。
這個自稱,只有皇宮裡的那些內侍才會用。
而眼前的這位,腰身挺直氣度不凡,儼然不像是尋常的小內侍。
且又能出宮,又能進相府,這整個大殷怕也只有皇上身邊那位禦前大總管李公公了。
那豈不是說,皇上也在這裡?
想到這裡,薛文軒臉上的愕然頓時化作了惶恐,但命他記錄賬冊的是相爺,他自然不敢隨意交給別人,哪怕是禦前大總管也不行。
於是欠身道:“相爺無事便好,既然相爺今日不便,下官等相爺方便了再來拜見。”
見李忠頷首,薛文軒便告辭。
他轉身時快速掃了眼院內,只見相爺上次見他那間屋子周圍竟然一個護衛都沒有,便明白是清過場,有專門的暗衛看護了。
腦中不由得閃過近幾日外頭口口相傳的那些流言,頓時不敢再多看一眼,目不斜視的低著頭匆匆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