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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薇的呼吸越來越重,纖長的手指緊拽著錦緞製成的床單。
‘嘶~’
做工精細的床單,在鳳仙花汁染紅的指甲下,撕裂出一條長長的口子。
突然,杏眼猛然睜開,一滴清淚從眼角滑落。
掀開床前的水玉珠簾,倉惶穿過牡丹屏風,沖到穿衣銅鏡面前。
這面銅鏡約摸半人高,用木架支起,鏡身打磨的極為平滑,鏡子邊緣雕刻著繁複的花紋。
寧薇伸出手,在銅鏡上細細摩挲。
這面銅鏡是母親楊氏,在為她佈置閨房時,特地定做的。
15歲那年,錦州城寧府遭難,寧薇再也沒有見過這面銅鏡。
良久,她收回手,怔怔的盯著鏡子裡面的少女。
青蔥年歲的少女,臉上還有些許嬰兒肥。
肌膚通透細膩,面色紅潤,杏眼含淚,粉唇緊抿,好不可憐。
抬手撫著自己的臉頰,這樣的自己,有多久沒有見過了?
自從寧府遭難,爹和祖母慘死,寧家家破。
她被迫離開錦州,寄人籬下,受盡欺淩。
失去了父親拼死保護的家財,才發現,自己投奔的是仇人,而不是她以為的親人。
後來又被迫嫁入王府,獨自支撐王府,周旋於皇親貴族之間,孤立無援,終日惶惶不安,一日比一日憔悴,面色愈加發黃,年紀輕輕就皺紋遍佈,早已不複此時的水靈。
隨著一滴清淚,從臉頰滑下,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寧薇蹲下身子,雙手抱著膝蓋,哭得撕心裂肺。
不知是上天憐憫,還是地獄不收怨鬼。
她回來了,回到了14歲這年。
這一年,祖母,爹孃都還健在。
這一年,寧家還是錦州城,有頭有臉的官家。
這一年,她寧薇,還是寧家眾人,寵愛的六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