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使我很慚愧。有時就想,我只是和一直喜歡的女子交合,沒什麼可慚愧的。如果不考慮我們生活環境的文化傳統,這個想法其實並不太離譜。
至於花蕊跟江時虎之間的情形如何,我不大知道。我們三個人同時呆在一起的機會更少。花蕊也一直沒和我說起這方面的事情。
最開始那段時間,我們每晚都享受那件古老的事情所帶來的快樂。我二十六歲,花蕊二十二歲,都很年輕,精力相當充沛,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一點都不覺出累。我們肆無忌憚,有時在客廳裡看電視都會像麻花一樣扭在一起。我以前不大愛看電視,特別不愛看那些情啊愛的古裝劇。覺得那裡面的人穿著今不今古不古的服裝,說著文不文白不白的粵式調情言語,打著飛不像飛跳不像跳的架,十足無聊。但是花蕊喜歡看,我也就喜歡看了。這樣我們才有話聊。我們時常一邊看著電視,一邊笑話導演混蛋,一邊議論某明星的佚事緋聞,不知不覺間就扭到了一起……
現在想起來,當時我們那麼不知魘足,那麼迫切地一次又一次需要對方,完全是因為我們的內心深處都有一種強烈的恐懼感。我們預料遲早會失去這一切,但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失去。這種對未來不可預知的恐懼促使我們的體能超常發揮。
這從我們聊天的內容中也可以看得出來。我們很少或基本不聊魏文馨和江時虎的事情。除了聊電視劇,就聊彼此家裡的事情,聊打工的感受,也聊我們過去的生活。
關於打工,我沒太多的感慨。我當了個小幹部,相對來說工資收入還可以,還不時有點“黑錢”賺。盡管經常給別人罵,但是我也經常罵別人,所以不算吃虧。除了偶爾做做作家夢,嚮往一下高檔的生活,對一切沒有太多的意見。然而花蕊不一樣。她認為一切都不大合理。比如人家都上大學,她只讀了個初中,導致她只能打這種每個月幾百塊錢的工。這其實要怪她自己,她不怎麼肯讀書。她原先以為憑自己的姿色,可以到什麼公司裡做個花瓶她自己說是文員),但是那些老闆卻要求花瓶也要有文憑,會電腦,真是莫名其妙。她講這些的時候,語氣憤憤不平。我就附和著,但是在心裡暗暗慶幸。要是她真去做了花瓶,我就沒有機會了。當然這種想法很要不得,所以不能說出來。
我對花蕊的一切都有濃厚的興趣。不厭其煩地反複詢問她家裡的情況,詢問她小時候的事情。比如她小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下巴磕在碗上割出一條縫這件事我就問過三遍。我撫摸著她下巴上至今猶存的傷痕,詢問各種細節。
花蕊笑著說:幹啥子嘛?你都問過三次了。
我用了一句很溫情很文學的話來回答。我說:我要把你的一切都刻在心裡,永不消逝。
花蕊怔愣一下,突然轉過身去,好長時間不轉過來。我有些慌神,以為得罪了她,就伸出手去抱她,結果摸到滿手的眼淚。
這一刻我感覺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了一下,心在劇烈絞痛。我突然沖動起來,把她整個摟在懷裡,不管不顧地大聲說道:花蕊,我要娶你,你嫁給我吧!
花蕊全身都顫動起來,呆呆地看了我一會,就起身跑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彷彿受了很大的驚嚇。
隨後我去敲過好幾次門,她都不開,只是說:我沒事,你去休息吧。
最後一次,我聽她聲音平靜,好像不會有什麼事了,這才不情不願地回去自己的房間。自然,覺是睡不好的了。
十一
第二天,花蕊就恢複了正常,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我們照樣瘋狂。但是她的激情似乎有點不如從前,採取主動的時候少了。甚至有幾次還走了神,眼神空洞洞的。
我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然而不好說安慰的話。其實那個晚上,我也想了很多,差不多整夜未眠。
我在想江時虎、魏文馨、以及我即將出生的小孩。我還想了我的父母和魏文馨的父母。當然,我也想了花蕊。我明白當時是沖動了些。但是如果花蕊要嫁給我,我還是會答應。我不怕後果難料。
然而花蕊不提。每當我看到她神不守舍的樣子,就忍不住要舊話重提。但她似乎知道我什麼時候想提這件事,總是及時把我攔住,笑著聊些其它的東西。
過幾天,江時虎說要跟我談談。他愁眉苦臉,精神恍惚。我心裡頭“格登”一下,冷汗從背心上滲出來,也變得有些恍惚。人如果做了自覺慚愧的事,就是這個樣子的。這也說明我心理素質不夠好,不是幹大事的料我以前讀書的時候,常覺得自己非常了不起,將來必定要成就一番事業)。
我神情緊張地準備聽江時虎聲討我。但他好一陣不說話。你知道的,他就是這樣,出張牌都考慮老半天。如果是以前,我老早不耐煩了。然而這次我心虛,沒敢大聲嚷嚷。
感覺上過了一個鐘頭,他才猶猶豫豫地說:花蕊想要搬回廠裡去住。
我說:什麼意思?怎麼突然要搬回去?
江時虎愁眉苦臉:我也不知道。
我問:她沒跟你說原因?
江時虎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