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他的手下們也被老多里昂嚇了一跳。
“不用管他了……”
時至今日,亞諾都沒有明白過來老多里昂當時到底為什麼會發怒。事實上,就連老多昂說的話,他都沒有記得太清。他不知道什麼是死亡,但香氣四溢的烤肉放在這個十歲孩子的面前時,他也顧不上思考什麼是死亡。在老多里昂和強盜們離開了之後,亞諾便小心翼翼地探過了爐子旁,再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著,最後,風捲殘雲般得狼吞虎嚥。
在那之後三天,一群不認識的傢伙將小亞諾從地下的囚牢裡放了出來,亞諾第一次見識到了媽媽曾經說過的土地與鮮花,太陽和雲彩。而在那時,他又問道:“我媽媽呢?”
這次回答問題的是一個全副武裝計程車兵。他按著亞諾的斷斷續續的描述尋找到了被仍在屍堆裡還沒來的及火化的亞諾母親的屍體。他領著亞諾再次見到了他的母親,死亡的意義也就此不言而喻。那個母親再也不能說話,再也不會喂自己吃飯,再也不會行動起來,這就是死亡,死亡便是這樣的永遠的離去。
亞諾感受到了一種憤怒,他拖著發育不良的身體離開了那個引他到此出來計程車兵的身邊,重新回到了那個地下室裡。他看到了那個爐子已然放在自己呆過的牢獄中。像是決堤的洪水一樣,他將所有的憤怒都就此使了出來。他一腳踢翻了那個爐子,隨後,抱著頭,在那裡哭了起來。
又三天過去了。在老多里昂的審判會上,曾經被這些強盜禍害過的人們紛紛衝進臨時法院,見證這位老混蛋的下場。他們咒罵著,將懷裡的石頭扔向了老多里昂。而老多里昂也像是一塊石頭一樣,任憑人群再怎麼義憤填膺,他都紋絲不動,彷彿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小亞諾也在其中。那位士兵告訴他,站著上面帶著手銬的他的爺爺是罪有應得……他的媽媽也是因他而死的。那位士兵給亞諾拾了一包石頭,告訴他說,扔向他,給媽媽報仇。
亞諾看著被審判的老多里昂手中的石頭堅硬得硌手。士兵說得很對,那個傢伙就是一切的罪魁禍首,他應該向著他丟石頭。正當小亞諾準備這麼做的時候,老多里昂移來了一個眼神。先是不解,然後,是不屑。
亞諾揹著那讓他這輩子第一次吃到肉的爐子。而老多里昂的那一眼,又讓他想起了那個晚上,母親死去的那個晚上的自己,在幹著什麼呢?
小亞諾逃走了。他將石頭扔了一地,逃走了,像他的父親一樣,帶著恥辱逃走了。他即沒有給母親報仇,也無法捨棄那一晚他十年短短生涯中的唯一幸福。他小小的腦瓜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羞恥感,愧疚感在他逃跑的時候一同出現在了他的內心之中。
在那以後,他再沒有用過那個爐子。他在高盧的南方找了份長工的工作,他不知道自己的爺爺是怎麼處死的,一如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辦一樣。他沒有心思娶妻生子,他將那個爐子扔出又撿回,他恨透了自己當時沒把那把石子扔向自己的爺爺,但他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是這樣的膽小鬼。
直到有那麼一天,他將那個爐子不知道第幾次扔出家門的時候,一個女妖老頭靠近了他。他告訴自己,之所以自己會痛苦,便是源於自己思維中的弱懦。前去幸福的國度霍爾塔姆的話,自己將不在為了此而痛苦……
但那又何嘗不是個謊言。包著蜜糖的毒藥讓亞諾甘於沉迷於其中,將一切都寄託在那個虛無縹緲的幸福的國度和那個教宗口中能帶著他們前往那裡的神子。事實上,教宗曾經帶著一批人在那荒野上的古塔之中消失了一夜,而那之後,只有教宗歸來。同時,他還帶來了神諭,之後再想前往幸福的國度,就必須找到頂著破碎光環的神子。
而直到那天夜裡,當雁鴻將亞諾從死亡的衝擊前推開的時候,亞諾忽然想明白了些什麼。事實上,他一直明白著,哪怕親眼所見,影教的教宗依舊是可疑的。不然的話,本可以作為那一批次前往霍爾塔姆的亞諾不會退縮。他的前半生一直如此,一直在逃避。所謂神子,不過是個有些特殊的環民罷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而當這位環民救了自己的命時,而這次,他也自然地再次想到了逃離……他不敢去面對這所謂的神子。
隨後,亞諾向著奧托提起了倆次離開影教,而對方的恫嚇讓自己不敢再想著那個方向去想,他又一次地,慣性地選擇了逃避。
“但我,不想逃了。”亞諾的聲音顫抖著,顯然還在為自己的決定害怕著,“我……我之所以會想要講我的故事……就是因為,我逃了太多次了……我知道你們不會輕易地相信這樣的我的……”
“但我真的逃夠了……我想,我雖然四十多歲了,但這卻是我第一次,真正地面對自己該面對的東西。我不想再愧疚一輩子下去了……”
“大公怎麼看呢?”阿米婭指指眼睛,笑著問道。
“亞諾先生,如果我們不信任你的話,你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科西嘉將這位戰士扶了起來,拍著他的肩膀道,“我看得到,你的赤忱的真心……既然你已經決定不在逃下去了,那麼亞諾先生,你已經是一名戰士了!”
“大公……”
就在這時,科西嘉的烏鴉忽然叫了起來。
“看來你要出發了……祝你好運,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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