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忠卿只覺氣血壓也壓不住地翻湧,直沖腦門,攥緊了劍的手還要再舉,然而“忠卿——”,兆惠將軍低沉冰冷地開口,又將他的沖動按下去。
“孝卿如何,我心中有數,該當重罰,但還輪不到你來。”他被半張面具遮住的臉上森然可怖,盯著兆忠卿道,“你既生在兆家,就該時刻記著自己身份,他日大業功成,想要什麼樣的美色沒有,如今局勢未穩,為了一個女人,卻要兄弟鬩牆,枉自我對你一番厚望。”
兆惠將軍話說得重,兆忠卿這才神色一凜,停了下來。
只見他目光凝重狠厲,不摻一點溫情:“我與你姑母苦心經營數十年,方才掙得如今這份局面,那天夜裡潛入太子府,你行事不慎被那韓拯撞破,險些將這大好局勢毀於一旦,若非孝卿當機立斷,你焉還能活到今天。”
當夜太子府……
兆忠卿的眉間緊了緊,低頭看向兆忠卿一眼,提著劍的手指節發白。
那一晚,他潛入太子府邸做手腳,本以為萬事順遂,哪想會被晚歸的太子詹事韓拯撞見。韓拯一言不發跟了他一路,一直行至陋巷,被前來接應的兆孝卿一個悶棍打昏在地,他才驚覺大事不好。翻過那人的臉,發現跟蹤自己的人竟是詹事韓拯時,他與兆孝卿皆慌了慌,一時不知所措。這時聽見巷外一個踉蹌的腳步,兆孝卿便趕緊拉他躲到一旁。
當晚,兆孝卿為他殺了人。
他見那醉漢佩著一柄長劍,劍鞘圖紋考究,便知定非尋常寶劍,於是趁著醉漢不備又是一把悶棍將他打昏,而後奪了那柄劍,一劍刺死了尚在昏迷的韓拯。為了偽造博弈現場,兆孝卿又在他身上添上數道劍傷,而後翻出韓拯身上財物,連同那柄長劍,一齊塞回醉漢那裡。兆忠卿回府後便盯著刑部的訊息,隔日,果不其然,真就得知有一案犯名喚沈璧的,殺了太子詹事韓拯,被押去刑部。
若非當時弟弟果決,打昏韓拯救了自己一命,又借他人之手滅了韓拯的口,現下只怕自己早已屍首兩端,就是父親與兆將軍府也未必逃得了牽連。
兆忠卿思慮及此,提劍的手不住發抖。
一面是奪妻之恨,恨在親弟弟竟對自己心上人下手,一面是父親所謀宏圖,事關大體,又要他不得不做出犧牲。中燒的怒火撕咬著他,想要將他推入萬劫不複之境,而殘存的理智又拽緊了他的一根手指,吊住,生生折磨。他突然發狂一般嘶吼著扯亂頭發,猛地一摔劍,還是抱著頭坐回了椅子上去。
兆惠將軍依舊冷麵,看了兒子一眼,這才站起身來。他對著底下一直不敢抬頭的兆孝卿,用冰到了極點毫無溫度的口氣道:“孝卿——”
“在……在……”
連同聲音,幾乎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隨我去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