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書屋,其實也不算,左邊堆放了些雜物,收拾得很整齊,右邊有個小書架,旁邊擺著張書案,窗戶底下堆了個小炕。
因著要教施琪和施善聰讀書,巴掌大的地方,又放了個四四方方的小桌子,還有兩條小木凳。很顯擁擠,好在都是慢性子,溫溫吞吞,不用擔心磕著碰著。施琪有點兒風風火火,但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該注意的還是會注意。
就這點兒小事,王老頭還一度覺得很欣慰,自家的孩子,真是怎麼看怎麼好,小小這是粗中有細呢。
“今個上課前,我有兩句話先說說。”
施琪和施善聰立即挺直了腰板,筆直筆直的坐著,目不轉睛的看著前頭的王老頭。
“說起來,我也讀了近十年書,要說懂多少,卻也不能這麼說。一輩子我就考了個童生,學問也就這樣了。你們倆個孩子,我也不分彼此,我懂的我都教給你們,只要你們願意學。”王老頭年歲有些大,精神不如從前,還要照顧著老伴,原先也沒想過,要認真的教這倆孩子,只是帶著玩耍的心態,讓他倆識點字,這人吶,識點字總是好的。
就在剛剛,收到小小送的生辰禮,他突然覺的,對這倆孩子該更上心些,尤其是小小,丁點兒大的孩子,真是懂事呀,把他們倆個老骨頭擱心裡頭放著,將心比心,一個小孩子都能做到這份上,他們倆大人,怎麼著也要更上心才對。
小小過來王家玩,是前年下半年的事了,他清楚的記得,那會剛過完中秋,每年的中秋呀,就是他們倆最最傷心的日子,得好些天才能緩過勁來。這年中秋剛過,小小跑來王家玩,她才三歲,身邊連個大人都沒有,就這麼搖搖晃晃的來到了王家屋前,奶聲奶氣的喊他們,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真是漂亮極了,閃閃發著光。
他老伴看著白白淨淨胖呼呼的小小,愣了半會才緩過神來,一把將人摟進懷裡,好久好久沒捨得鬆手。他小孫子……也就是在這個年歲裡夭折的,養得白白淨淨胖呼呼的,挺結實的一小孩兒,說沒就沒了。
次年他過生辰,那天正好小小也過來玩,他們頭一回開口留她吃飯,也帶了點忐忑和緊張,他們倆在村裡的名聲不太好,被人避諱著。小小一口就應了,自兒子和媳婦走後,小孫子夭折,這麼些年,他頭一回覺得過生辰是個好日子。
那會小小才四歲,丁點大的小人兒,就脆生生的說,明年的生辰還給王太爺過,她要送生辰禮,送自個做噠。小孩子家家忘性大,大人呢,也就是當時聽聽,只聽著這話心情也是極好的。萬萬沒想到,今年的生辰,她真送了生辰禮過來。
教王老頭如何不感動,一顆心呀,酸酸甜甜真是說不出個萬般滋味來。
傍晚回去的路上,施琪把琢磨了一天的話捋了下,說道。“小叔,你先別進學堂讀書,王太爺教咱們呢。”
要是小叔學一月半月的就走了,王太爺嘴裡不說,肯定會有些傷心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今晚我會跟爹孃說。”被侄女教了幾招,施善聰應付起爹孃奶奶來,很是得心應手。這事呀,擱以前很難,現在卻也容易。
施琪想想,又說。“小叔,王太爺跟學堂裡的夫子不同,他不收咱們的錢哩。”這個多重要,可不能忘了,雖有點市儈,話說回來,小門小戶的哪個不市儈?多少都有點兒。
“對,以後咱們要好好對王太爺和王太婆。”施善聰是個很懂恩的小孩子。
“必須的!”
焦氏整整一天沒見著小孫孫,心裡頭特別不得勁,又不願意去王家,就在院門口張望著,遠遠地的看見倆個小人兒,她立即迎遼過來。“善哥兒,你可算回來了,在外面玩什麼呢?怎地中午都沒見回來。”
“太奶奶。”施琪甜甜的喊著。
摟著小孫孫的焦氏,看了眼小曾孫,到底還是給了個淺淺的笑臉。“小小啊,這一天到晚的在外面玩,可不像話,以後可不能這樣。”要不是顧及著小孫孫在,她說話哪能這麼溫和。
“奶奶。王太爺今天教我讀千字文,我已經學會了前面的幾句,就是不知道寫,還得過幾天才能學會,奶奶,一會我就去讀給你聽。”施善聰笑得眉眼彎彎,眼睛閃閃發光。
都會讀千字文了,焦氏不知道千字文是什麼,可她知道小孫孫竟然會讀書了,多麼得了不起啊,她欣喜若狂,什麼情緒都顧不上了。“行行行,就上奶奶屋裡吃飯,吃完飯就背,也讓你爺爺高興高興,哎喲我家善哥兒喲,莫不是天上那文曲星下凡來,瞅瞅這聰明勁兒,十裡八村的都比不上。”
她高高興興的說著話,牽起小孫孫的手就往
家走,把小曾孫忘了個徹底。
還是施善聰走了兩步扯住了奶奶,回頭對著侄女伸了手。“小小,咱們回家吃飯。”
“快點的,別耽擱你小叔吃飯,他學了一整天,肚子定是餓著了,讀書也是很費精力的。”焦氏想,她善哥兒不會把這掃把星拉屋裡吃飯吧,心裡頭老不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