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全城縞素。
慈寧宮屹立在稀薄的陽光下,莊嚴而蕭條,高懸的縞素在凜冽的寒風中靜靜飄揚。所有皇親國戚,文武百官都按照品級排列慈寧宮門外。初晴和皇室中人站在一起,人群裡的哀哭聲合著嗚咽的北風灌入耳中,她不知有多少人的悲慟是發自內心,而這對太皇太後來說,真的不重要了。她防了幕氏一輩子,而容楚天最終並非被幕氏所殺,容楚天死於非命,容禦登基為帝,她生前擔心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也許在她意識尚在的時,放心不下的,就只剩下薄家了。
容禦的疑心,容珏的仇恨……她不再奢望這場血雨腥風真的能夠適可而止,亦不知道,薄家是否能一直獨善其身。
儀式結束後,容珏和初晴留在慈寧宮。容珏來到初晴身邊,看著她說;“初晴,這些年,我心裡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父皇對母後的態度,在洛大人去世後就完全變了?母後說她只是遵照父皇的意思,母後去刑部大牢前,曾被皇祖母的人請到慈寧宮,我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有什麼聯系。”
初晴的心狠狠一震,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的意思是,你母後曾去過慈寧宮?”
容珏道;“他們到底說了什麼不會被洩露出去,但母後去慈寧宮是瞞不住的。”
眼底酸澀翻湧,她痛苦地搖了搖頭,喃喃地說;“我問過崔女官,她只說不知道,到底是不知道,還是不肯說……”
容珏眼中含著深沉的痛苦,“她是皇祖母的心腹,大概,真的知道些什麼。”說完,他便命人去請崔女官。
片刻後,崔女官慢慢走到二人面前,垂首跪下。
初晴親自將她扶起來,懇切地說;“姑姑,如今太皇太後已經去了,初晴的疑問還是沒有解開,請你講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們。”
容珏望著崔女官,“洛大人去世那日,皇祖母和父皇到底對我母後說了什麼,你真的不知道麼?”
崔女官含淚望著他們,這兩個孩子,一個想知道自己的夫妻到底是怎麼死的,另一個想知道自己的父母為什麼會走到那般天地,可是這兩件事的關聯,自己真的不知該如何啟齒。
她在心裡掙紮著,在兩個人的注視下越發透不過氣。“如果奴婢說,”她如豁出去般,有些艱難的開口;“若不是因為慧嫻皇後,陛下不會處死洛大人,而若不是因為洛大人,陛下也不會如此待慧嫻皇後,王爺和公主還想知道嗎?”
容珏和初晴對視一眼,眼中都是難以置信的震驚。初晴癱坐在椅子上,經歷了這麼多風浪,還有什麼打擊是她承受不起的?“你說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們。”
崔女官合了閤眼,徐徐道來;“太皇太後曾召見過慧嫻皇後身邊的侍女紫嫣,陛下容不下洛大人,可能就是從那時起,對慧嫻皇後也有了隔閡……”她將當年紫嫣告訴太皇太後的話對兩個人說了一遍。
初晴捂住心口,淚水奪眶而出,一顆心就像被生生撕開,盡管她已經想過種種可能,卻沒想到真相會是這樣的……
容珏心裡又驚又痛,雖然初晴父母的死不能說是他的母親一手造成的,可他的母親,畢竟扮演了這樣不光彩的角色……
可她畢竟是自己的母親,直到生命的最後,還在為他著想的親人!
他在初晴面前單膝跪下,雙手握住她的手,艱難的開口,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發出的聲音沙啞而無力,“初晴,對不起……”
他替他的母後向她道歉,亦是在向她道別。
初晴咬住唇,將頭轉過去,含淚的雙眼茫然的看著前方,淚水泛濫的眼底,空無一物。
容珏緩緩起身,一步步朝門口走去。
自從在慈寧宮分開,又過了十幾天,初晴再也沒見過容珏。直到一個傍晚,洛啟明突然來到府上,帶個她一個並不算意料之外的訊息——
容珏反了!
今日早朝,容珏率領三千武士殺入皇宮,只逼天子上朝的承乾殿。然而,容禦不知從哪裡得知的訊息,早在承乾殿外設下埋伏。容珏落入陷阱,卻還是拼死殺出皇宮。而西城門的第七營也發動叛亂,奪下西城門,與容珏會合後,一起殺出外城。
皇帝已派大軍追擊,因為這場叛亂並沒有在全城引起動亂,初晴終日待在府裡,並不知道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
初晴聽完,久久說不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