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總歸是要過問這件事的。
只是不待她開口,慕荷又道:“我曾立志成為天下第一調香師,想要製出最獨特的香來,讓寧世子總能第一時間聞出來,可惜我失敗了。他一聞那香味便難受得呼吸不暢。其實,若是以前,我定然能配出來,可自從配了這香露之後,我配製出來的香料總是有些古怪,與預想的效果不同,所以,寧世子覺得我是有那個能力的。”
她的唇邊掛上了一抹苦澀,“若是我不答應,他定會以為我是不願。我確實不願,因為我嫉妒你啊。能得他另眼相看,可我也知道,我連嫉妒你的資格都沒有。就算不是你,也會是別人,總不會是我。”
微微一頓,“以往,不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他都只是淺淺笑著,偶爾才會接上那麼一兩句,話也是少得可憐,我卻覺得大抵他就是這麼個性子,就是與安逸郡主之間說話也是不多的。我心悅他,對自己也有信心,自是以為他亦是心裡有我的,見到你之後,我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不消見你的人,只在那門後聽得他能主動與你說上那麼多話,便叫我嫉妒得難以呼吸。”
惠嫋嫋:“……”沒想到她會這般坦白,而且,她的坦白平靜地不像是一個嫉妒的人。讓她……對她竟然討厭不起來。
心中思量著,其實,她沒有失敗,只是偏巧寧澤對這個香味反應過度了而已。
慕荷又道:“如今我已接任了師父的位子,若不遇特殊機緣出宮,便只能老死在宮中。只是我製出來的香,問題越來越多,所幸送往東宮的香,沒有任何問題,太子和太子妃喜歡,才能讓我勉強保住現有的職位,無進,倒也尚能無退,要不然……”她看了一眼周圍的宮牆,似在看一座能見得著的囚籠一般,“如宮裡許多寂寂無人知的人那般,很快便會被所有人遺忘,消失無痕,彷彿從來不曾出現過……”
惠嫋嫋心中清楚,她前世遇到了那所謂的特殊機緣,便是寧澤將她帶出了宮。
今生有她存在,可又有什麼區別呢?寧澤應當還是會帶她出宮的吧。
莞爾一笑,“世間存在過的東西,不會輕易滅亡的,就算是灰飛煙滅,也必然有存在過的痕跡。你以為寂寂無人知,卻總有人會發現那些痕跡,證明你存在過,若因你的存在而受到影響。何必如此傷懷呢?未來還有那麼長,又如何知道你一定不能得到那樣的機緣?且莫太早心灰意冷,錯失良機。”
她垂了垂眸,有些驚訝,“我也不知怎麼的,竟和你說了這些不該說的事情。”想到寧姚和她提到惠嫋嫋時,說的那句“她總是讓人覺得什麼都是充滿希望而又美好的”,忽又瞭然了。
如她這種處在絕望之谷的人,哪怕明知道這樣的希望是奢望,也因著她的話在心裡生出了點點暖意,想與她說上更多。不過,眼下,這裡並不是適合長談的地方,她們也不過是兩面之緣……
“我該去給東宮換香了。”她側了身,看向她身後不遠處乖巧站著的孩子,頓了一下,又道,“那是我侄女,亦是我徒兒,慕南煙,在家中排行十三,因著天資過人,家中的人把她送來我身邊,想要讓她成為優秀的調香師,而我現在的情況,什麼也教不了她。亦不想讓她如我一般,大好的年華困頓在這宮中。今日帶她過來,便想趁著太子妃高興,向她求個恩典,送十三出宮,回慕家……她應當有一片自由廣闊的天空。”
說到這裡,她頓住,失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瞧我,竟不知不覺,又與你說了起這些無關的話來。”
而後,又斂了笑,神色糾結:“若是……若是……若是不能成功,我想請你將她要出去,放她回慕家。”
她到底是一個從骨子裡驕傲的人,一句求人的話還未說出來便先紅了臉,說完了之後,便如同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一般,垂著頭垂著眸,不敢抬眼看人,像是一個在等待著審判的罪人一般。
惠嫋嫋對她口中的慕家並不瞭解,但看她糾結的模樣,即便心中疑惑她為何不去向寧澤或者寧姚開這個口,也還是答應了下來。
惠嫋嫋看向她身後的孩子。不過四五歲的年紀,紮著雙丫髻,臉蛋粉~嫩~嫩的,一雙鳳眼收斂著光芒,長大之後,不知會是一個何等樣的美人,只是那眼中的沉寂與幽深,不似這個年齡該有的。難道是在這皇宮裡看到過什麼或是經歷過什麼?
思及此,心中出些許疼惜。她並沒有資格直接向宮裡要人,既是應下了,便得留意著,若是太子妃答應放人了最好。若是沒有答應,她得再另外想法子……
想要將慕南煙看仔細些,又聽得慕荷道:“皇宮裡還有許多調香師,你可以去尋他們,或許還有能些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