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偷偷側目, 望了一眼盯著火光怔怔出神的冷嵐歌,又把視線移到站在她身旁的那抹明黃身影上。司彥,她的侄子,不過才十來歲的孩子, 沒想到臉上竟會流露出那種複仇後快意又扭曲的神情。
唉, 這孩子是如此的恨自己。
她在心中隱隱嘆息, 可這就是皇家。權力之下,何情可託?
更何況的確是她親手殺了他的父親,他恨她也是天經地義的。
她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將皇位還給他的。但這一天,的確比她心中預計地提早了幾年。
她不知是對是錯,但在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就沒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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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跳下了馬車,頭也不回地拐進一旁的小巷子裡。
她面無表情地走著,走得越深,空氣中彌散著的酒香和胭香便越濃。
有妖嬈的女子朝她伸臂拋娟,有清秀的小倌熱情地招呼,她全都視而不見,徑直走到一處陰暗的角落中。
那裡躺靠著一名衣衫襤褸滿身酒氣的流浪漢,一動不動的,也不知是死是活。
她掀袍坐在他身旁,也沒去瞧他,從袖中掏出那根寫著她此生姻緣宿命的簽子,沉聲問道,“這是你幹的?”
那流浪漢半睜開一隻眼,瞟了下簽文的內容,啞聲笑了出來,“寫得挺準,但還真不是我。”
她低頭不語,她知道這個人是不會再說謊了。
段無憂,曾經名滿天下的無憂公子,因為一場又一場的謊言,左右了局勢,左右了天下,左右了她,幾乎左右了所有人。
可他終究沒有騙過他最愛的人——她的九弟,慕容煉。
當九弟的血灑在他臉上的那刻起,她知道,這個人再也不可能說謊了,也沒有必要說謊。
九弟的遺願是讓她永遠不要治段無憂的罪,她不能不答允的,便賜給他免死金牌。
死罪可免,可活罪,是他自己給自己的。
這些年,他一直在懲罰自己,她都知道。
看著曾經風度翩翩的儒雅先生變成如今這副潦倒落魄的酸臭叫花子模樣,她也已無話可說,雖然她也知道,即便改頭換面了,這個男人依舊不容小覷。
“聽說陛下今日是跟那位娘娘一起去的連雲寺?”段無憂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懶洋洋的問道。
“你訊息依舊很靈通。”她冷冷瞥了他一眼。
“不過剛巧有兩個小鬼在連雲寺附近要飯的時候,無意中瞧見了聖上的車駕罷了。”他伸手撓著頭發裡的蝨子,極漫不經心地道,“對了,也碰巧看到了,在聖上和娘娘進去之後,又來了另一輛車駕。”他頓了頓,別過臉,望著她,“如果那兩小鬼形容沒錯,看樣子該是那位娘娘身旁的宮女,說是看見她塞了點銀子給一名小沙彌,不過不清楚囑咐了什麼事。”
她婆娑著手裡的簽,許久都沒有作聲。
“看來,那位娘娘是比陛下更早下了決心啊。”段無憂道。
她還是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