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大將軍哥哥出的錢,真金白銀給了我使,我總不能將他這份財主的功勞給昧下了吧,是故既非是他操辦,卻又是他操辦。何況,你喚我一聲將軍哥哥,也不為過,”他再一眨眼,“我比之他們,年紀再怎樣小,論與你相較,總還是年長些的。既然那位將軍哥哥無暇分||身,交由這位將軍哥哥代勞了,我來討個誇賞,總可以吧?”
他說著又面向歡天喜地的南陽城:“如何?這份賀禮,少陽公主可還滿意?”
“勉勉強強,湊合吧……”少陽犟著嘴別過臉去,然而雙眸微微垂著,望向城中大街小巷,焰火通明,眸光卻是無盡溫柔。
單庭昀知她嘴硬,向來是不肯與他服軟的,便也由她,只笑一笑,繼而賞他的夜景去了。
唯有少陽,兩眼裡卻再也看不進滿目紛繁。雖然依舊托腮淺笑,望著茫茫夜空,眼角餘光是卻一刻再未能移開。
從身旁那人身上移開。
交相明滅的焰火微光,映出他的側臉分明輪廓。他抿著嘴角淺淺翹著,頰邊深深酒窩像是盛滿了酒,盛在她的心坎裡,未飲先已醉人。
夜色離亂,心如焰火。
砰砰——
砰——砰——
少陽想來面上發燙,又側了個臉,將臉頰貼到另一側,尚未被她捂暖的枕蓆上。這一挪,身子便與連笙湊得更近了些,方才聽她問及喜歡的人,自己話到嘴邊,終究仍是不好意思,便學了單庭昀那一招,只說是將軍哥哥那樣的。畢竟單庭昀也沒道錯,將軍哥哥又不止大將軍哥哥一位,單小將軍,也是將軍。
她臉紅害臊,不敢直說單庭昀,於是打上這樣一個擦邊球,心想著,即便來日教連笙瞧了出來,問起今夜的話,也好圓說,並不能算作是她扯謊。倒是姐姐……
少陽又虛虛睜眼,望了她背影一眼,有些可惜。這一夜原本還願與她多說些的,興許聊著聊著,腦袋一熱嘴一快,便就說出來了。卻不想她竟早早睡著了,可往後再想尋這一夜氣氛應景,不知又該等到何時了。
少陽沉沉一聲嘆息,抬手又緊了緊被子。這一日忙前忙後,終於徹底歇下來,漸而便感到疲累來襲,於是緩緩合上眼,帶了些惋惜又分外安然地睡了過去。
少陽睡了,周遭陷入一片黑沉寂靜裡,床帳圍著,兩位姑娘同向而臥,彼此呼吸淺淺勻稱,業已睡得深了。然而面向床外的黑暗裡,卻有一雙杏眼仍在睜著。
連笙一直清醒未睡。
熱鬧了一夜的南陽城,此時此刻重歸安寧,一片寂然裡,聽見外頭隱約的幾聲梆子聲響,牆角滴漏滴滴答答,報著時辰,已是三更了。
連笙側轉了轉身子,背後的少陽已然熟睡,兩隻眼珠子蓋在眼皮底下左右微微動了動,應是做夢。也不知夢裡夢見了些什麼,嘴角上翹,掛起淺笑。
連笙輕輕嘆一口氣,躡手躡腳地起了床。
披衣出門,外頭夜風一吹有些發冷,她縮一縮脖子,緩緩將門帶上。
連笙睡不著,從少陽提及長恭的那一刻起,她便沒了睡意,心頭被一絲細線扯著吊著,卻又塞了石子兒沉沉裝在心裡,牽她難受。百爪撓心之間,神思竟是越發得清楚。
就當是她小氣吧,她對少陽,終歸還是十分介懷。
與她初見之時,從她身上看到的自己的影子,當時心中悵然若失,而後那日江州回來,在府門外瞧見長恭望向她的溫柔神色,她能感覺得到,長恭對少陽也有的一點不同,至少她從未在旁人身上見過長恭那樣柔軟的目光,今夜轟動整座南陽城的焰火,連笙心中本已分外吃味了,卻偏偏少陽還親口承認了一句,喜歡他。
喜歡他那樣的大英雄。
若是連笙十五歲,有這樣一位叱吒四方的大英雄,為她一個生辰,燃放一城火樹銀花,她應當也會怦然心動的吧。
想著,就再睡不下去,起身出外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