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桃墓,連笙呆呆坐在榕樹之上,遙望遠天。
長青前來燒紙,人就靜靜守在大樹底下焚著紙錢。不過是這樣無關緊要的小事,今日做,明日做,都是一樣的——果然也只是為了帶她離開紛亂,隨意尋的一個藉口罷了。
連笙低頭看他一眼,又默默垂下眼來。
兩人之間彼此無話,於西山頂上坐了許久。
長青一張一張投著黃紙錢,那紙錢被火焰卷著,忽明忽滅。直至許久過後,樹上的人影靜悄悄又下了樹,無聲接過他手中的一沓紙,感到她已然沒了先時的波動情緒,長青方才輕輕道了一聲:“你應當相信長恭,會處理好的。”
眼前連笙蹲在地上,怔怔盯住身前的那團火,沒有回話。
她想他是不知情的,自己與長恭此去江州,已於江州顧家祠堂合婚,列祖列宗的跟前,三拜結發。可是兄長不知道,這世上也再沒有旁人知曉,得輕輕巧巧——長恭會處理好的。
可是當真,處理得好嗎?
“若他處理不好呢?”連笙低著頭反問。
話埋在身前,低低的。
長青聞言,靜默了半晌無語。畢竟聖旨賜婚,於旁人看來無上的榮寵,於長恭而言卻也是沉重至極的枷鎖,抗拒不得,掙脫不得。
連笙與他一併沉默,久久方才抬起頭道:“我可能向兄長詢問一事。”
“你說。”
“我離京的這段時日,少陽……少陽公主可有來尋過我?”
長青搖了搖頭。
“那長恭呢?可有尋過長恭……”
“這我不知。”
她漸漸發沉的腦袋,又緩緩低了下去:“我想應是有的……皇上為何突然便會宣旨賜婚,若非有人提及……”
長青見她話裡隱隱約約,失落難過之意,心下約摸也想得過來。憶起少陽及笄那晚,連笙在南陽城豫王府裡與他談論的話,知她定然以為今日賜婚一事與少陽脫不了幹系,可是與少陽舊時的交好,又教她忍不下心來責備。這般前後不對,想來也是煎熬無比。
於是不由想要寬慰於她,遂而又嘆了口氣道:“賜婚一事,也全然不是少陽之過……”
“兄長何意。”
“長恭功高震主,即便沒有少陽,帝王身旁留了這樣一員虎將,總是會起忌憚……”
“那便一定要賜婚嗎?”
連笙不解,便見長青略一頷首,道:“賜婚說來,也是一條好路。”
“若不賜婚,當會如何?”
話畢便見長青深深望了她一眼,這一眼凝重至極,直直就望進連笙心底裡,教她心上驀然一頓。
眼裡見到長青開口,緩緩道了一句:
“若不賜婚,便會賜死。今日不賜,來日,也會賜。”
連笙心下一沉,怔怔然再不能動。